休了盟主前夫后——晓山塘【完结】
时间:2024-12-15 14:43:31

  在那之后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
  卓然不信任沈星遥,新培育的蛹人也需用最好的招式去喂,才能足够强劲。天烛峰顶擂台,明里是昔日夫妻的义绝之战,暗里确是卓然梦寐以求的习武场。一旦功成,大批蛹人杀入场内,血洗中原武林只消一夕之间。
  可沈星遥却将计就计破了他的计划,想是早在卓然派人调动蛹人之初,便已谴人跟踪,寻去对方老巢,将一切掐灭在源头。
  至于追踪这一条线索的究竟是谁,不用脑袋想都知道――连同刚才远处升起的传信烟火,应当都是出自同一派手里。
  除了落月坞外,不作他想。
  凌无非一想起叶惊寒的名字便觉牙痒,若非时下场合不宜,非得把他揪出来当面把话问个清楚不可。
  就在他这胡思乱想的一会儿工夫,沈星遥已为在场一众人等答疑解惑,各派人等明白过来,这才恍然大悟。
  同在场的万刀门分舵朱卒一干人里,从前没犯过事的,立刻见风使舵,扔下兵器跪地求饶,惹得那些犯过事的同伙都变了脸色,回头打了起来,自己人和自己人扭作一团,互相揭短,别提有多难看。
  “还敢打架?”围在一旁的几个年轻游侠见状立刻上前,制住闹得最凶的那些人,下意识回过头来,想寻求统一的指示,目光却不自觉在沈星遥与凌无非二人之间游离。
  夫妻情断,二人义绝已成定局,该听谁的话,竟反倒成了摆在这些江湖人士眼前的难题。
  凌无非扶着骨裂的左臂,抬眼朝沈星遥望去,所看见的,却只是她的背影,沉默片刻,硬是支撑着伤势,拱手躬身,恭恭敬敬道:“沈大侠武功绝顶,凌某甘拜下风。武林盟主实不配位,是该让贤。”
  沈星遥听到这话,唇角一扬,当下转回身来,走到他跟前,淡淡笑问:“凌少掌门当真以为,我对这些虚名感兴趣?”
  凌无非轻轻摇了摇头。
  “可我怎么觉得,先前在钧天阁里说的那些话,你是真的信了?”沈星遥神情骤冷,眼中浮起一丝不屑,“我可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惹得自己身败名裂,虚无缥缈的感情,不值得我为之癫狂。”言罢,当即从他身旁绕开,往下山的路口走去。
  凌无非心底泛起一阵生剐似地疼,却还是强作镇定,一字一句说道:“侠之大者,眼中焉能只有儿女情长?”
  昔年沈星遥被困云梦山,受万千傀儡重重围困,护身一人支撑,却还让他赶去前山支援救人。
  这是她亲口对他说过的话,他又怎敢忘记?
  沈星遥脚步微微一顿。
  “不是我愿意相信,而是不敢相信,却不得不逼迫自己,强迫自己相信。”凌无非道,“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自以为了解你。”
  “我也是不久之前,才刚认清你。”沈星遥冷冷丢下这话,决然迈开大步,头也不回走远。
  听见这话,凌无非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周正等人不合时宜地凑到他跟前,还等着吩咐下一步行动。
  “自己看着办。”凌无非说完,即刻拂袖而去。
  今日之战,钧天阁上下并非毫无准备,门下弟子早就得了吩咐,与鸣风堂内门人、部分白云楼中部下,联手部署,守在山下,谁知等来的并不是敌人,而是几个传信的落月坞门人。
  可这些人带来的消息,听着却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卓然藏人的据地,竟然是云梦山玉华门,而且门内上上下下,一个玉华门的弟子都没有,有的只是万刀门分舵的地痞流氓,专门负责在山中看守。
  “那些蛹人训练有素,武功极高,若非宗主亲自带领,我们未必是对手。”说话的蓝衫女子名唤尹听霜,曾在沈星遥困难时照顾过她起居,“而且此行,我们也伤了不少好手。”
  “怪了,”金海诧异不已,“那玉华门的人呢?”
  “全都不见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连何长老都不见了?”金海瞪大双眼,“我的乖乖,那岂不是……”
  本以为一切至此已是落幕,却不想还有新的谜题在等着他们。
  凌无非想起下落不明的江澜,不觉攥紧了拳。
  沈星遥觉出事态严重,对尹听霜问道:“叶惊寒在哪?”
  天色阴了几许,风动秋草,飒飒泛着冷意。
  凌无非命景逸等人从几位武林同道手里接手了早已因伤昏厥过去的卓然、朱卒等人,押去下榻的客舍看管,自己则强忍右臂骨伤,前往叶惊寒所在的回风客舍查看究竟。其余江湖人士本也想跟上去围观,都被尹听霜拦住,只允了周正、卫柯二人随行。
  尹听霜将人带回客舍,穿过大堂后的小院来到一间僻静的房前,叩响门扉,却发现房门虚掩着。
  屋内没人回应。
  凌无非看不得这帮人如此卖关子,本待上前推门,却见沈星遥沉着脸色,提刀顶开房门。
  “都来了?”叶惊寒的话音传了过来。
  几人先后走进房内,却瞧见他站在角落里一只半人高的笼子前。笼子里边,关着十几只长者五彩斑斓艳丽羽毛的鸟儿,体型巨大,眼珠通红,奄奄一息,横七竖八地躺在其中,有气无力地挣扎着。
  “这是什么?”沈星遥问道。
  “云梦山里捉来的鸟。”叶惊寒往笼中扔下一把谷子,道,“不过应当都活不成了。”
  “这些鸟,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卫柯提出疑惑。
  他与胞弟卫阕杂资Я怂亲,走南闯北,自立门户,去过不少山头,却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怪鸟。
  “黑色长喙,颈圈毛色不同,翅长于尾,爪子也是黑的。”沈星遥面无表情打量一番笼中的鸟,道,“倒是像染了色的乌鸦。会不会是卓然的人给它们喂了什么东西,才变成这样?”
  “这些鸟异常凶恶,见人便啄,喙和爪子都比寻常鸟类锋利,”尹听霜道,“甚至,还会杀人。”
  沈星遥与凌无非二人听见这话,几乎同一时刻蹙紧了眉。
  “我带着我娘的骨灰回乡安葬,返还途中,遇上玉华门的信使,从他手里得到了一封信,那个信使身上,也有被这种鸟啄伤的痕迹。”
  “什么样的信使?要给谁送信?”沈星遥问道。
  “是送去钧天阁的信。”叶惊寒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只带血的信封,递给凌无非。凌无非接过,打开一看,却发现里边是空的。
  “信呢?”凌无非目露不悦。
  “是封假信,血迹都和信封上的位置对不上。”叶惊寒从容道,“我已替你烧了。”
  凌无非闻言气结,将手中信封往他眼前一抖,面色微愠,质问他道:“方便你瞎编是吧?同上次偷走的几页手记一样?”
  “手记?”叶惊寒略微一顿,很快反应过来,转向沈星遥道,“你同他对过口信了?”
  “叶惊寒,”沈星遥脸上仍旧没有多余的表情,说出的话,声调虽不高,却是不容置喙的口气,“你想戏耍他,我没有意见,但你若连我一起耍,我现在就杀了你。”
  听到这话,叶惊寒摇头一笑,看了一眼懵然不知所以的尹听霜,旋即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尹听霜依言转身,临行之前,把只顾愣神的看周正等人也推了出去,只留下沈星遥与凌无非、叶惊寒三人在屋内。
  又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丢给凌无非,道:“都在这里边了,凌兄尽可回去核对,绝无半页缺损。”
  凌无非没好气扯开锦囊系绳,不慎牵动左臂伤势,疼得龇牙咧嘴。可他顾不上这些,从中掏出折起的残页,数了数页数,草草扫了一眼里边的字迹和内容,确认无误后,本待收起,却忽然愣了愣,转而将之递给沈星遥。
  沈星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然而想到此物的重要性,略一迟疑还是接了过来,翻看一番,见当中出去关于蛹人的记载之外,还有些其他奇花异草的相关记载,随手便收了起来,对叶惊寒道:“继续说吧。”
  “那封信上内容,是说万刀门大举入侵,云梦山已失守。我怀疑此事背后有诈,便传信给桑洵,让他前往云梦山查看。”叶惊寒放缓了话音,思索片刻,方继续说道,“谁知这一去,便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你是说,桑洵也失踪了?”凌无非睁大双眼,立刻察觉此事不简单。
  “‘也’失踪了?”沈星遥眸光一紧,蓦地看向凌无非,道,“还有谁不见了?”
  
第92章 往事后期空记省(一)
  “江澜。”凌无非脸色暗了几许,狐疑的目光不自觉在叶惊寒脸上扫了一圈。
  “怎么回事?”沈星遥的心倏地悬了起来。
  “陆姑娘藏身之处暴露,疑心玉华门已生变,却不便现身。”凌无非正色说道,“江澜替她前往黎阳查探,一去不复返。”
  “如今的玉华门已成空山一座。上至掌门长老,下至低阶弟子,都不见踪迹。”叶惊寒不慌不忙道,“我派了些人手留守山中。不过,卓然既已被抓,就算别处还有同伙,得知消息也绝不可能再回去自投罗网。”
  “那就只能看卓然怎么说了。”沈星遥说着,不觉凝神,倏地眸光一紧,自言自语般小声道,“不对。”
  凌无非看了看她,似有所悟,一点头道:“此时恐怕没这么简单。倘若失踪的人都已落在卓然手里,白日他被抓时,为何不以此为胁迫,逼我们放人?”
  “谁和你是‘我们’?”
  沈星遥和叶惊寒几乎同时开口,话音一落,沈星遥眸光一紧,满脸不悦瞪了叶惊寒一眼,道:“你也不是。”
  叶惊寒略一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凌无非本还沉浸在被心上人厌弃的伤怀里,听见这话,幸灾乐祸瞥向叶惊寒,从他无可奈何的表情里,终于找到一丝宽慰。
  “不过这话说的也没错。”沈星遥话锋一转,道,“卓然此番并未亲自去云梦山调人,那头出现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变故,他也未必知道,否则今日也绝不敢大摇大摆上山。若贸然问他此事,说不好,反而会被他利用。”
  “我记得……”凌无非若有所思,“烈云海不是还有一位夫人吗?是不是叫做……文晴?”
  “我早留意过她。”沈星遥道,“文晴本是海边渔岛的村民,家乡遭了水灾,流离在外,因容貌i丽,被卓然看中抓去,胁迫她出关上山,假装遭劫的行客混入烈云海的山寨,言语诱导他同往仙山探秘,接机种下心蛹。”
  “就这样?那她如今在哪?”凌无非疑惑道。
  “客舍,我已安顿了她,至于以后何去何从,再同她商议。”沈星遥道。
  “且慢,她不是帮凶吗?难不成你还想为她做点什么?”凌无非诧异不已。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她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沈星遥道,“我曾在暗中观察,发现她对卓然很是惧怕,几次试图逃走都被抓了回去。甚至在大雨天把她关进柴房,连件换洗的衣服都不给,也是个可怜人。”
  “可你有没有想过,卓然到底利用什么牵制她?能让她如此听话?”凌无非仍有顾虑,一想到此女还将与沈星遥同处,便觉忧心不已,“若她所言不实,岂非……”
  “你的话或许有道理,我会留意。”沈星遥脸色渐沉,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可我不明白,为何在凌少掌门眼里,不管什么人都值得怀疑?”
  “可这种事情……难道不就是应当多留个心眼吗?”凌无非被她说得发懵,不禁反问道。
  沈星遥淡然打量他几眼,越发觉得眼前之人成日*疑神疑鬼的模样惹人厌恶,顿时便失去了继续探讨的兴致,丢下一句“死性不改”,转身而去。
  凌无非顿时傻眼,等想明白她为何恼怒,已听见门扇磕上门框的声音,转身欲追,却听见叶惊寒的话音悠悠传来:“本以为凌兄心智恢复,当十分懂得如何讨她欢心。如今看来,似乎是我多虑了。”
  凌无非闻言止步,回头颇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怎的?多嘲讽我几句是能活成千年王八吗?机关算尽,还不是一样惹人厌?”言罢,即刻拉开房门,奔出屋外。
  等在院里的周正与卫柯见这二人一先一后出门,一时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竟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追,迟疑许久方跟出院去。
  叶惊寒不慌不忙走到门前,平静看着几人的背影先后消失在院门前,轻轻摇了摇头,神情却无半分变化。
  “宗主?”尹听霜困惑上前,“这是……”
  “不是我招惹的她。这烂摊子,也不归我收拾。”叶惊寒唇角微挑,“只是当初没想到,她会如此在意那些流言的口径。”
  尹听霜困惑不已:“宗主说的是……”
  “罢了,等她消了气,改日再好好解释吧。”叶惊寒说完,即刻转身回房,扣上了门。
  八月十五,正是中秋佳节,大街小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早在各门各派江湖人士拿下万刀门一干人等下山时,便已入了黄昏,眼下余霞散尽,天色已黑,一轮圆月高挂中天,拂落满地清光,给小城街巷檐下一长串火红的灯笼蒙上一重白雾。
  凌无非一路疾追,却总是被来来往往的行人撞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再抬头望,视野里却只剩下汹涌的人潮,再也找不见她的身影。
  他心弦一紧。极力压下心头的那些伤怀再次不受控制涌了上来,放眼四下展望,却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争执声――
  “说好压一赔十,怎的这就不认账了?你既然敢下注,就要输得起。”一女声说道。
  紧随其后,是另一个清脆俏皮的女声:“就是就是,世上哪有只赢不输的赌局?你别耍赖!”
  话声听着耳熟,凌无非不由蹙紧眉头,扭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以板车设置的流动赌摊前,聚集着不少人。
  其中两个女子的身影,他只觉得在何处见过。
  凌无非仔细回想,倏地记起,这二人正是琼山派扶摇殿下弟子,与沈星遥同一师承。一个是她师姐朱碧,另一个则是殿里最小的师妹林双双。
  凌无非心头浮起疑惑:她们怎么也下山了?
  与二人争执的,是个粗声粗气的壮汉,并非摊头庄家,而是个想赖账的赌鬼,言语揶揄一番,激得林双双便跳了起来,道:“听你这么说,难道下注打赌还得开个天眼不成?下错了注,你不怪自己眼瞎,却来怪别人,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行了双双,小遥不是说了吗,让我们拿到钱就回去。”朱碧说着,便即从袖中掏出一张凭证,递给对面的庄家道,“这条子可是您自己开的,只说认不认帐吧?”
  “认账认账,当然认账。比武嘛,可不就是有输有赢,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庄家拢过对面壮汉拼命护住的金子,数了一番,兑成飞钱折算出来,交给朱碧,道,“您看好了,押的是五两金,一赔十,折算下来便是五百贯钱……哎,真是倒霉啊,这本该赢的人,怎么好端端就输了呢……”
  “很说谁该输?”林双双瞪着他道。
  “回去了,双双――”朱碧拉过林双双,便自往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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