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充也以为姜青芷会顺水推舟地应承下来,正要暗自松一口气。
哪曾想姜青芷红唇微启,浅浅呷了口茶,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我何时说过,要你的银子了?”
不要银子?
李充顿时一怔,彻底被姜青芷弄糊涂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费了这么半天劲,绕来绕去的,这位少夫人究竟想要什么?
“少夫人,恕小人愚钝,请您…明示吧。”李充快生无可恋了,感觉自从进了这间客堂后,脑子就没怎么够用过。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要的东西,自然是你李家拿得出的。”姜青芷微微一笑。
她放下茶盏,一双凤眸随之撩起,“那便劳烦李员外仔细听好,我要三万石粮,一万石肉食,一万石果蔬,共五万石,缺一斤也不可。”
“五万石!”李充何止是惊愕,简直傻了眼。
换算成银子倒是没几万两,但凑齐这些的难度可比直接拿出十万两银子要难上太多了。
足足五万石吃食,便是司州全城几十万百姓,也足够吃上小半月了。
将军府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才百十多口人,这五万石吃到猴年马月去也吃不完啊。
李充一脸难色,“五万石也太多了…少夫人,这么多粮食怕是…吃不完吧。”他小心翼翼说道。
“吃不吃得完就无需李员外忧心了,李家生意遍及司州三郡,五万石而已,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可是…”
李充还想说什么,姜青芷却没容他多言,正色说道,“我给你半个月时间准备,到时自会有人通知你该将这些粮食送去何处,记住,五万石,许多,不许少!”
姜青芷的语气没有丝毫可商量的余地,已经近乎是命令的口吻。
李充张了张嘴,没敢再讨价还价。
这件事虽然有难度,但以他李家的实力,要想半个月凑齐五万石粮食,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完成。
咬了咬牙,李充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小人知道了,请少夫人放心,小人回去后便立马着手准备,保证一分一毫都不会少。”
“不愧是司州最大的粮商,这份气魄除了李员外,怕是翻遍司州也难寻到第二人,如此我便静候李员外的佳音了。”
姜青芷先是赞许一声,随即话锋一转,“此事需你亲自去办,不可走漏风声,若这件差事办的好了,少将军那边也会为你记下一功,但若办砸了,后果便无需我多说了,李员外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
李充心中忽然一动,少夫人这话中似乎另有玄机。
听起来竟像是州牧大人在背后授意的。
莫非是司州军要对天下有所动作,暗中准备这些粮食,是做军需所用?
要真是这样就不难理解了,不然足足五万石粮食,寻常百姓谁家能吃得下这么多。
想到这里,李充顿时一扫阴霾,为州牧大人办事,这可是爬上位的好机会,资军在任何时候,那都是大功一件,李家的发达指日可待啊!
仅存的一些埋怨也随之烟消云散,李充满眼激动地表起忠心,“请少夫人放心,小人一定会妥妥当当把这件差事办好,绝不敢误了大事!”
“知道就好。”姜青芷满意地点点头,“这里没事了,李员外请回宴席去吧。”
“是,小人告退。”李充不敢再留,揣着一肚子心事匆匆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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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前世的前世为何样
屋中只剩下姜青芷与喜竹主仆二人,喜竹终于忍不住询问。
“小姐,您要他准备那么多粮食做什么,要十万两银子多好啊?”
“你就只会认银子。”姜青芷浅笑一声,不置可否,“银子虽然好,但真到了紧急的时候,可不能救命。”
“救命?什么意思啊。”喜竹满眼不解。
姜青芷没有回她,只是暗自轻呼了口气。
有了这五万石粮食,至少能让那些难民撑到明年春暖花开了…
恍惚间,姜青芷脑海里又浮现出前世的一幕幕场景,以及…
那个铁面男人至死未倒的背影。
前世,乱军四起,数万难民逃往司州。
司州也确实大开城门,将难民们尽数接纳了。
然而却因为安置不妥,官府也没有余粮救济,最终只把难民们驱赶到了司州城西三十里外的小陵城。
小陵城地处偏僻,土地贫瘠,种下的农作物,十棵能存活两三棵便算是好收成了,甚至十不存一都是常有的事。
百姓本就难以裹腹,而近年来又战乱四起,司州为供养军需,赋税政策没有丝毫削减,这更让百姓们苦不堪言。
长此以往,能另寻出路的人早已经奔了别处,只剩一些无力迁徙的老弱病残,守在城中苦苦支撑。
恐怕要不了多久,小陵就会变成一座荒城。
而随着数万难民的涌入,小陵城本就匮乏的资源更是难以支撑,又正值十冬腊月,天寒地冻,饥寒交迫之下,终是酿成了惨剧。
一息尚存的难民们为求活命,在一个铁面男人的带领下揭竿而起,发动了暴乱。
但毕竟只是些手无寸铁的难民,哪里能敌得过装备精良的司州军。
难民们死伤惨重,仅存的不到一千人,最后随着铁面男人艰难冲出城门,逃往别处去了。
姜青芷便是在逃亡路上结识的铁面男人。
他名叫容离,寡言少语,性子沉闷,自称相貌丑陋,脸上整日戴着一张打磨粗糙的铁面具,没人见过他真容。
那时姜青芷带着仍旧痴傻的顾景桓,跟着难民们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也因此与容离结一下了一段纯厚的友谊。
容离人虽然有些怪异,却心地仁善,有勇有谋,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前世时,容离正是带着从司州城逃出来的不到一千人班底,投了起义军,后来一路征伐,短短数年时间,便成为人人敬仰的离王,拥军三十万,占据了九州半壁天下。
只可惜最后一战,还是惜败在了顾景桓手里。
准确地说,是败给了顾景桓的奸诈。
而那次,也是姜青芷与顾景桓彻底决裂的开始。
当时顾景桓的大军并没有优势,他便以天下连年战乱,百姓早已民不聊生,不宜再经战祸之苦为由,请姜青芷出面,约容离坐下和谈,愿两军划江为线,南北分治,共拥江山。
容离心系苍生之苦,加之又是姜青芷亲自出面相邀,他念及当年情谊,对姜青芷没有丝毫怀疑,欣然应邀而来。
哪知这竟是一场处心积虑设下的鸿门宴,顾景桓早已暗中做了万全的准备。
当姜青芷得知顾景桓暗怀鬼胎,匆忙赶赴到宴席之地时,容离已经身中数十刀,只能以剑撑地,奄奄一息地单膝跪倒在无尽血泊里。
他背对着匆忙赶来的姜青芷,凝起涣散眸光盯着顾景桓,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暗哑低吟,“若敢负天下与…来世,我必斩你!”
随着声落,那张已经破败不堪的铁面也随之滑落,掉在地上,声音清脆刺耳,亦犹如重锤砸在姜青芷心头。
直至最后,姜青芷也没有勇气走上前去看一眼他的真容。
万众敬仰的一代离王,就此陨落世间。
那时,姜青芷第一次意识到,或许天下归了顾景桓,才是九州最大的劫难。
所以,这一次姜青芷绝对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既要九州归一,也绝不能再让天下落到顾景桓这个奸险小人的手里。
而要做到这一切,容离便是那最不可或缺的同行人。
姜青芷要重新与他结识,也要救下那数万难民,故而早早开始做了布局,第一步,便是解决粮食的问题。
忽然,姜青芷想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
前世杜牧之接收了难民,并把人赶到了小陵城去,分明是不想顾及这些难民死活,却唯独把容离留在了军中任职。
此时细细想来,恐怕这正是谢玲珑的主意,因为她重生三世,早已经知道容离并非常人,才让杜牧之将其揽入麾下的。
哪知他们还是低估了容离的为人,对与容离同来的难民们视若猪狗,因此引来容离不满,最后还是反了他们。
而这次谢玲珑已经知道上一世的办法行不通了,当这次难民再度叩响司州城门时,她又会建议杜牧之做出什么样的决断呢?
姜青芷不是神仙,当然猜不出来,便暂且先按自己的谋划进行,到时再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好了。
只是想到这里,姜青芷忽然忍不住好奇,如果谢玲珑真的重生了三世,那第一世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结局又是什么样子呢?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
姜青芷回到卧房小憩了片刻,醒来时,日头早已攀过头顶,没有丝毫留恋地一路向西缓缓滑落,已是午后了。
这会儿宾客们酒过三巡,宴席也已经到了尾声。
只是顾忌州牧夫人还没有拜别娘家,一众宾客们便不好提前退场。
姜青芷起身梳妆,又喝了杯花茶醒醒神,见时辰差不多了,吩咐喜竹道,“去通知老爷吧,咱们这就回了。”
“是,小姐。”
喜竹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去,没想到这时竟又有不速之客上门来。
又是柳氏和柳月娥两姐妹。
喜竹皱了皱眉,一脸嫌弃,“怎么又是你们,还来干什么?”
被一个小丫鬟甩脸子,柳氏当即就要呵斥。
柳月娥暗暗扯了扯柳氏的衣角,柳氏这才压下去火气,转出一副笑脸来,“芷儿难得回来,我这做母亲的,还没好好与芷儿说说话呢。”
喜竹登时一怔,认识十几年了,何时见过柳氏如此和颜悦色地说话。
这是要闹哪样?
就连姜青芷闻听到声音,都忍不住狐疑着望了过来。
第56章 谄媚的柳氏
“喜竹,让她们进来。”
姜青芷倒想看看这两人又要耍出什么把戏。
听到小姐吩咐,喜竹微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挪开身子,把路让了出来。
柳氏姐妹全当看不出屋里主仆两人的满眼厌烦之色,咯咯笑着走进屋里,来到姜青芷身边,一脸讨好似的谄媚假笑。
“芷儿可歇息好了?娘…”见姜青芷冷眼看来,柳氏忙改了口,“咱们家刚来司州,许多事忙得焦头烂额,我一时还没容空将芷儿你这间屋子好好装点装点,生怕你歇得不习惯。”
不提前世,这间屋子姜青芷只住了两夜便被嫁去了将军府,算上今天,满打满算,身后这张床榻她也才躺了三次。
柳氏哪是没容空,她压根就没想过要拾弄这间屋子。
亏她能昧着良心把这么恶心的话说出口来。
明明眼底透着对姜青芷的嫉恨,嘴上却又像抹了蜜糖似的,这番虚假的‘慈母’样子演得实在太过,姜青芷险些就要呕了。
能让柳氏如此‘委屈’自己,看来所求不小啊。
姜青芷心里明镜似的,却只稳若泰山地端坐在梳妆镜前,既不说让她们坐,也不搭她们的话,便淡淡看着柳氏拙劣地表演。
柳氏两姐妹一左一右站在姜青芷身旁,彼此看了看,颇有些尴尬。
柳氏自讨了没趣,无奈柳月娥又暗暗戳了戳她,只得尴尬笑笑,继续说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给芷儿赔个不是。”
柳氏果真对姜青芷福了福身,把喜竹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见姜青芷还是不应声,柳氏兀自说道,“芷儿你别多想,是我自己想通了,这些年来,我是看着你从一个不及我腰身高的小丫头长大的,那时你乖巧的小模样啊,我到现在都一直记得,招人喜欢的很啊。”
姜青芷暗暗冷笑,这是又开始打起感情牌了么。
柳氏的表演还在继续着,拉起姜青芷的手感慨道,“那些年有婉儿在,毕竟我是她亲娘,难免有些时候一碗水端得不平,你心里怨恨我是应该的。
“许是报应吧,婉儿竟弃了我这个亲娘被那傻子拐走,到现在仍杳无音讯,苦命的我…如今便只有芷儿你这个女儿了…”
说到这里,柳氏配合地抹了抹眼泪,演的可谓是声情并茂。
“芷儿,咱们终究是一家人啊,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可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亏欠,做一位合格的娘亲…”
“呕…”柳氏话音刚落,喜竹顿时哕了哕。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柳月娥狠了狠眼色瞪喜竹一眼,“你这无礼的丫头又做什么怪?”
“没什么。”喜竹摇摇头,“这几日在将军府伙食太好了,刚回来吃得有些不太习惯,忽然觉得有些反胃而已,嘻嘻,不好意思啊夫人,打扰您煽情了。”
“你…”柳氏哪会听不出喜竹的阴阳怪气,本想发怒,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不得不又忍下去。
姜青芷懒得再听柳氏的虚情假意了,敛着娥眉道,“我正要动身回将军府去,没有多少时间给你,若没什么事,两位便请回吧,喜竹,送两位夫人…”
“诶,别!”见姜青芷下了逐客令,柳氏忙摆手拦她,“呵呵,芷儿的性子向来都是这么直爽…我和你姨母过来,的确是有事想麻烦芷儿。”
“究竟何事,不要再和我绕圈子。”
柳氏与柳月娥对视一眼,讪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芷儿帮忙说和说和,看能不能让你秀儿表姐到小二爷的院子里去伺候着,毕竟都是自家人,日后在将军府里,你们姐妹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呵…”
姜青芷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柳氏姐妹竟是打着这个主意。
便是她能嫁进将军府,也是凭借当年的婚约作为敲门砖,方才有可能许了十万金让杜牧之同意。
纵使杜星染的身份不如杜牧之显贵,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肖想的。
真当将军府是那菜市场不成,任谁都能进的去?
“原来是这件事…”姜青芷唇角微微挑起,暗含讥笑道,“我虽然得了祖母偏爱,却还没能管到内宅的人事上去,哪能随意安排人进去。
“若你们真有这个想法,待我回去且先问问小二爷,看他院子里缺不缺伺候的丫鬟吧。”
“芷儿,你误会啦。”柳月娥忍不住开口,“不是让秀儿去做丫鬟的。”
姜青芷挑眉看她,“哦?那不然…莫不是要让你女儿去做主母?”
“呃…哪能啊。”柳月娥尴尬笑了笑,赶忙往回找补,“将军府的主母当然得是咱们芷儿这种万中无一的贵福女子才配做,我家那不成器的丫头哪有资格,做二爷的正妻咱不敢奢望,能做个妾室,便知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