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许凡心如梦初醒，哑着声音重复她的话，“可以吗？碰你...”
“你刚才不都已经碰了吗。烧糊涂了是不是，快点。”迟悦忍不住地恼怒，黑着脸撑住许凡心的胳膊。
距离这么近，她更是能感受到他烫得不正常的温度。
“你这样不行。”说着，她拿出手机。
“不可以。”修长莹润的手指盖住整个手机屏幕，许凡心垂眸看着她，眼中带了点陌生的锋利。“我不去医院。”
“由不得你。”
迟悦想避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握的很紧，紧到他脸色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差。
“你想清醒着去医院，还是等你昏倒，我把人叫到家里来把你抬出去？”抢不过他，迟悦看了一眼客厅的情况。
怎么形容呢，虽然许凡心之前的那个家也清清冷冷的，但至少还是会有几处暖光，让整个屋子显得没那么像冰窖。
而现在这个房间，整洁到没有一丝生气，根本就不像活人会待着的地方。
“我还好，没那么严重。”许凡心眉头紧锁，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作势要挣开她的搀扶。
“许凡心。”被他带着一起摔倒在沙发上，迟悦很快就支起了身，转头看着他。“你再这样，我真就不管了。”
“好啊。”他慢吞吞地将声调绕了个惹人恼怒的弯，又不轻不重地圈住迟悦的手腕。“我消失了不好吗？如果我永远消失...”过高的温度很快就涨到了他湿漉漉的眼中，带着令人揪心的笑，他看着迟悦。“所以求你。别管我，别再让我这么心烦意乱下去了...”
“你在说胡话。”迟悦推开他，“药在哪。不对，药箱，你需要测体温。”
许凡心难耐地昂头看着她，脖颈绷直成一条漂亮的线。
“你不会压根就没准备药箱吧？”看着那个对她无微不至，对自己却十足潦草的许凡心，迟悦抬手，烦乱的捂了一把额头。“我去买。”压下想要训他的念头，她回身就走。
“有医药箱的。”许凡心不轻不重地抬起胳膊，搭住她的手腕，拉回她的同时，给她指了条明路。“在卧室，那边。”
事情终于有了进展，迟悦松了口气似地拨开他的手。“躺好。我会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微微压下身，盯着许凡心意味不明的眼神，她语气很不愉快的说：“等你清醒了，再来跟你慢慢算账。”
迟悦脸色很差，似乎真的动了不小的气。
许凡心见过她冷脸，却从没见过她脸冷成这样，仿佛下一刻，如果他病真的好了，她会迅速当他是陌生人的那种冷硬。
于是他不敢再进一步，选择了乖乖听话。
卧室跟客厅比起来也没找到哪去。极简的床品，说是借住都不为过。
迟悦转了个身，背对着卧室门，盯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地就想起季航给她准备的客房。
她微苦地笑了下，接着，又摇摇头。
往里走了几步，迟悦试图从许凡心简洁的卧室里找到一点点他自我照顾的痕迹。
结果，还是意料之中地失望。
不仅如此，迟悦还看到摆在床头柜前零零散散的药盒，每一种药他都吃了几颗，按照生病日期跟药量来推断...
她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捏着药盒的手紧了紧。
许凡心在“享受”疼痛。
这么说可能有些荒唐，可看着完全不按规律吃过的药，她猜到了。他，在以一种治不好，也死不了的状态折磨自己。
从进门起，到现在，所有的信息都在证明她的想法没错。收起所有药盒，迟悦把它们装进袋子。
人生气到一定程度会沉默，会笑，而此时，这两种反应都在迟悦的脸上交叠。
“好小子。你不是抑郁就是有病，有大病。”
客厅静悄悄的，许凡心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不过迟悦离开的时间越长，他心中的不安感就越来越强烈，也许是因为真的很不舒服，他不受控地垂下眼，闭起了困倦的眼睛。
浅浅的呼吸声充斥在安静地客厅里，迟悦拎着药箱，轻轻地走到许凡心身前。
微弱光影掠过他时不时皱起的秀气眉毛上。
迟悦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看着他不太安稳的样子，不知不觉间，手指扣沙发沿扣得发紧。
测体温不需要他清醒着。迟悦默默取出体温计，归零好设备，将其对准他的额头。
“嘀~”量好体温的声音，刚好叫醒了浅睡的许凡心。
看着温度计上的数字，迟悦冷哼一声。察觉到他醒了，她轻轻挪开温度计。“怎么不睡了？嫌这里不舒服吗。”
第六十五章 三人游，两人醋，一人疚
“迟悦...”许凡心眨了眨眼，又慢慢的低下眼帘。被她无声地盯了片刻后，他欲言又止地叹了一下。“如果早知道会让你这么不开心，我不会这么做的...”
“你发烧是胃溃疡引起的。”仿佛是没心情跟许凡心说情绪，收回目光，迟悦偏身从药箱里拿东西，一面拿，一面声音轻缓地说：“而且你还不定时定量吃药。现在已经烧到39度了。你确定还要在家待着？”
“我不能去医院...”许凡心很小心的看着迟悦，像是担心自己的话会让她更不开心，他缓缓侧身凑到她身边。“如果去医院的话，会被家里发现的。我乖乖吃药，再让我待一天，如果还是不见好...”
“挂号用我的身份信息不就不会被发现了。”因为还没来得及想好要把哪一种情绪放进眼里，迟悦低头不去看他，继续摆弄药箱。
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许凡心头靠到她手边的沙发上。“再让我躺一天吧...”盯着眼前纤细的手指，他耳根红透了地呜咽着，“我真的不想去医院...”
发丝若有似无地蹭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丢下药盒。鼻腔轻叹，她不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还是跟以前一样，软软的。
迟悦摸他头发的这一动作让他眼神闪了闪，脸颊再次染上了绯红。
“你怎么一心情不好就玩失联。”短暂安抚之后，迟悦默许了许凡心的提议，从药箱里取出三个药盒，她边看药效，边冷着脸陈述。“以前是，现在也是。”
“对你不会。”许凡心微微歪着头，楚楚可怜的神色里不乏重视。
选定要吃的药之后，迟悦扣上药箱，没什么表情的转过头。“那只是时间问题。”
“对你，我不会失联。你知道的。”
尽管此刻的许凡心脆弱，又有些意志不稳，但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里的生动丝毫不减。将许凡心的表现尽收眼底的迟悦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你还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许凡心很快否定，抬手压着隐隐作痛的头，哑着声音，无比认真地对她说：“我爱你。”
迟悦呵气般地笑了声，在许凡心不解地注视下，偏头看着桌上摊开的药盒。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她无声地笑了很久，很久。笑过之后，她重新对上他炙热的目光。“你都不爱你自己，还谈什么爱我。”
说完，她站起身，向厨房迈步，不愿再看他。
这次，许凡心没有力气去拉她。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他的眼神波光粼粼，分明是在克制着什么。
听着厨房里烧水的动静，垂下像是黑洞般的眼睛，许凡心嘴唇轻抿着叹了口气。
...
温暖的黄色灯光洒在冷艳的面容上，打开冰箱，迟悦眼中闪过惊喜的神色。
她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结果却发现冰箱里面被食物塞得满满当当。
“倒是还算有点求生意志。”她眉头舒展了些。
估摸着他还没吃晚餐，迟悦从里面挑了几样她能烹饪得好，且病人也能吃的菜来。
一番折腾，在美食烹饪节目声中，锅里闷着的食物传来诱人的味道。
灯光下，迟悦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的影子格外忙碌。
她把炒好的青菜盛进盘子里，刚洗好锅，准备做下一道菜，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是季航打来的。
看到名字的瞬间，迟悦弯唇一笑，随即又看向门外。
铃声还在继续，她神情略显犹豫地接起电话。“你…收工了？”
电话那头的季航被她莫名严肃的语气逗得闷出一声笑。“怎么这么慌张？”
“我...”迟悦本能地想否定，可稳住发出响动的锅具之后，她揉了揉被笑声弄痒的耳朵，老老实实承认。“我在许凡心家做饭。”
意料之中地沉默。
迟悦关小了灶台的火，调低了油烟机的功率，背靠着洗手台，静静地等季航的反应。
当迟悦开始考虑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季航那边传来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
“他怎么了。”
“胃溃疡吧…”压了压失序的心跳，迟悦继续说：“一直拖着没吃药，现在情况不太好。”
“还行，死不了。”热闹交通的映衬下，季航的声音听上去松弛了一点。
迟悦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眼神却瞟向厨房的门口。
“你们...”车水马龙的喧闹下，季航淡淡的声音显得很清澈。“你们复合了？”
“没，怎么可能复合。”坦诚过后，迟悦吁了口气，随即又微微蹙起眉头。“但他的情况不太好。”
“情况不好你就贴身照料了。”慵懒的男声，夹杂着华丽的广告节奏。“行，知道了。我安排病房给他。”
“他不肯去。”纤细的手指无奈地碰了碰嘴唇，迟悦还是没忍住，叹息一声。
喉头涌出一声冷笑的闷哼，季航淡淡道：“那就安排心理医生给他，先治治心病。”
迟悦噗嗤一笑。“别闹了。”
“我可没闹。他有病不去医院，叫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药。”季航不咸不淡说完之后，又慢悠悠地提了点语调。“你知道你照顾他意味着什么？”
不是很明显的不满，但迟悦还是听出来了，于是她端正姿态，很认真的贴着听筒。“你说。”
“懒得说。”尾音轻扬，季航因该是想表现得不在意的，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冷哼了声。再开口的语气里多了点控诉的意味。“你的爱心能不能有点门槛，前男友的事你也要管？”
也不知道是被戳中了心思，还是被季航那故意要激怒自己的语气给惹到，迟悦的态度也冲了起来。“他是前男友，又不是什么仇人。我为什么不能管？”顿了顿，见那边没说话，她又试图缓和对话。“而且...”
吸了口气，她想起许凡心不愿意让更多的人了解自己的情况，就又把话给尽数咽了回去。
“都像你这么做前任...”季航忍了又忍，最后，低着声线丢给她一句。“算了。去照顾他吧。”
迟悦不想就这么算了，便立刻找了个话题。“你、你吃饭了吗？”
低低的吸气从唇齿间泄露，短暂的调整后，季航的语气听起来还是不太痛快。“饱了。”那边的声音忽然变得不那么吵，所以他那句“挂了。”听着异常清晰。
通话停止。
听着“嘟...嘟...嘟...”的忙音，迟悦看向手机主页面，真挂了。
“他这是...吃醋？”
眨了眨眼，迟悦赶忙打开微信。在跟季航的对话框里快速输入一行字，发送出去之后，她转头，继续完成烹饪。
端着晚餐出去的时候，看到许凡心的眼眶很红，眼神还直勾勾地蒙着层水气。
“怎么可怜兮兮的...”也不知道他这么盯着自己来的方向看了多久，迟悦语气冷淡，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柔和。“就在这吃吗？”
“好啊。”说着，他坐起身，摆好迟悦端来的两盘菜。“你都会做饭了。”
许凡心浅浅的笑着，声音是病着的飘忽不定。
“还有两个菜，我去拿。”
迟悦转身，很快就从厨房端出剩下的两道菜。
南瓜粥，清炒藕片，清炒卷心菜，粉蒸排骨，番茄鸡蛋。
桌上的菜冒着热气，还阵阵飘香，迟悦给许凡心递了双筷子。“吃吧。吃了饭就可以吃药了。”
像是对自己做出来的成果感到满意，她的脸上露出让人感到踏实的笑意。
许凡心拽住她的手。“没被油溅到吧？”他垂目，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肌肤上的每一处。
“你什么时候能这么在乎你自己就好了。”迟悦故作冷漠地收回手，顿了片刻，她咬了一下筷子。“许凡心。”
“嗯？”听到她语气的一瞬间，他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自己不会爱听。所以他提前蹙起秀气的眉毛。
迟悦把菜夹到他碗里，知道他在等自己开口，她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才缓缓看向他。“我不会一直这样。下次，你再这么不重视自己。我保证，你就是去死，我也不会管你。”看到许凡心要回应自己，她抬手打断，继续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你说爱我。”也许是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有多刺耳，所以她再次吸了口气。“我认为的爱，从来都不该是建立在自我毁灭式的牺牲上的。也许你现在会为了我不顾一切，给我特权。或者，你能一直不惜垫上自己让我高兴，但，这不是我要的。”
“不是说等我好了再算账...”水润的双唇绷直成一条漂亮的线，蹙着无辜的眉毛，许凡心眼巴巴地看着她。“现在就这么严厉...我都不想好了...”
“你还真的是...”迟悦凶凶地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
“听了，也听懂了。我以后不会了…”许凡心轻飘飘地点着头，嗓音干涩，语气却很诚恳。
见他是认真的表情，迟悦吹了吹自己碗里的那熬得很稠的热粥，“爱人先爱己。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得了别人。”
“嗯。”许凡心十分乖巧地点了点脑袋。“知道了。”
静静吃掉碗里她夹的菜，许凡心喝了两口粥就放下了勺。胃里不那么空了，他脸上落寞的神色也缓和了些。
“不合胃口吗。”注意到许凡心的动作，迟悦也放下筷子。
“很好吃。”许凡心勾着唇，对迟悦轻轻地笑，“不过，我想躺一会儿。”
“那去卧室吧。”迟悦顺势起身，“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许凡心轻轻地靠回沙发上，侧过身看着迟悦。“我在这里躺着就好。”
第六十六章 不盯着你看，你也会走的
许凡心的双眸很亮很亮，亮得几乎像火。一瞬间，迟悦几乎被这样灼热明亮的眼神所迷惑，忘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撑住上半身的手开始有点僵硬，她松了力道，跪坐回地上。
许凡心立刻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痛不痛？”
他的手发烫，却依然有力。迟悦偏头看他，在仿佛能融化人的视线里，她慢慢开口：“你管好你自己。”
“哦。”许凡心把手收到自己脸侧压住，依旧歪着头看她。
“你确定要躺在这。”迟悦夹了口菜，脸上没什么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