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住栏杆的手指，指节越压越紧，像是捏住了她的手腕，季航克制着，骨节也变得分明。
又轻仰起头，他继续吞咽。
最终，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迟悦表现出抗拒，难受的是谁？她要划清界限，难受的又是谁？现在她看起来并不开心，煎熬的，还能是谁。
闭上眼睛，季航低低的“呵”了声。
手机适时地震了一下，他第一时间掏出来看。
迟悦【你个混蛋】
盯着屏幕，季航淡淡皱了下眉，还没来得及回复，那条骂他“混蛋”的消息就被撤回去了。
屏幕前只剩下，“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不远处，草坪上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没有迟疑，季航拨了通电话过去。
还在跟抽筋较劲的迟悦，没空搭理包里震动的手机，等她能站稳，拿出手机一看。
“完了...”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捂住额头，迟悦显然是吓了一跳。“完了，完了…”举着那通因自己挑衅而起的未接电话，她脸上的神情难得很生动。
此时正巧一直近乎平静的空地，猛地一声巨响。
刹那间，闪电划破天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
“躲我？”夜色里，季航的声线微冷。
迟悦被惊得往后一倒，即将失重，好在及时被季航抓着肩稳住。慌乱之下，她一把拽住他的领口。
“怎么？”季航顺势俯身贴近，“怕打雷我听不清你说话？靠这么近。”
其实不需要看忽然放大的脸，她也能通过香水判断来的人是季航。可当她真的切实看见他之后，她还是不知如何应对的，下意识退了一步。
“你鬼鬼祟祟从人身后钻出来干什么。”迟悦将脸低进暗处，手却忘了松开。
视线在她不经意间下滑的吊带前停留一瞬，季航又很快抬起头，轻扫了一下她身后的草丛，眼神示意她。“再退我俩都得摔进去。”
“你不神出鬼没不就没事了...”说着话，迟悦就要松开，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过来。”季航轻轻拉着迟悦，带她往场地相反的方向走。
“去哪。”紧咬了一下嘴唇，迟悦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你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的么。”
“什么时候。”季航回头。
“不回信息，还发朋友圈的时候。还有酒吧... ”盯着他覆盖在自己身上的影子，她闷闷地掐断负面情绪。“算了，你不是在谈事情吗。”
“又不重要。”看了一眼天色，季航继续轻轻用力抓着她的手腕。
迟悦看着他的侧脸，又低着头瞟着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你车修了没，多少钱，我转给你。”
一道闪电下，季航冷着脸沉默，没打算回应她这个问题。
他不说话，她也不再开口。
绿地，乌云，空气间有些微的凉意。
就这么安静地放任自己被季航牵了很久，迟悦觉得，差不多，今晚就这样，不能再贪心了。于是，吸了口新鲜空气，她把心一横，甩开了他的手。
季航回身，在她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你这样牵我不合适。”迟悦抬头，以一种无奈的姿态望着他。
“怕男朋友知道？”轻勾了一下嘴角，黑漆漆的眼睛里充满不屑。“你把他叫来。”
“我上哪去叫？”确定季航看到了朋友圈还无视，迟悦的声音听起来也带着赌气的不愉快。“一起拍个照片就是男女朋友了。那接吻是什么？结婚？”
“不是男朋友。”对迟悦的嘲讽，季航照单全收，语气甚至带上笑意：“什么结婚，接吻。谁接吻?”
“谁接吻谁知道。”这话，迟悦倒也是没法坦荡指责，所以是含糊带过。
季航确实没法认这个罪名，不过他心情已经好了很多，所以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就又要去牵她。
“你是听不懂吗。”对于季航的情绪，迟悦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她还有气，所以就是不让他牵。提着有些碍事的裙子，她转身就往前走。忽然，整个人都离地，结实的胸膛就在脸侧。“你干什么？！”
“送你回去。”丝毫不管她在自己怀里如何折腾，季航稍低下头，语调里带了点故意的凶。“别动。”
他的气息就这么强势地洒在她头顶，带着若有若无的痒，惹得耳根瞬间就热了。虽然脸颊涨红，但迟悦还是忍不住抬头怒视他。
不过季航倒是无所谓，迟悦越是瞪自己，他眼里带的笑意就越明显。
走到一辆迟悦并不熟悉的车旁，季航将她放了下来，对车里面的男人下巴轻抬。
车门解锁的声音，随即，季航绕到后座，拉开门。“上车。”
“后座？”脑子里有很多疑问，但鬼使神差的，迟悦挑了一个最显而易见的问。
“怎么，你想坐前面？”挑起一侧眉头，季航瞥了双手都紧扣住方向盘的司机一眼。不太高兴地弯下了嘴角。
像是也在懊恼自己的问题，迟悦闷头轻咳一声，捂着胸口，矮身上了车。她刚坐到位置上，副驾的车门就被人打开又关上，随即，眼前递来了一件西装外套。她抬起视线，却只看到了季航的胳膊。
“将就一下，只有这个。”
看不到季航的表情，但听声音，他的情绪跟平时不太一样。有一点点不解，但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明白了。
“谢谢。”迟悦默默将带着他香气的外套穿在身上。
季航等迟悦穿好衣服才低下头，“往里面坐一点。”
视线在后座瞥了一下。意识到他要进来跟自己一起坐，迟悦将外套的领子拉了拉，仿佛试图盖住自己不太平静的表情。
第七十三章 二选一
雨，终于还是下了。
车还没开多久，窗户就已经看不清什么了。一道水帘将路边闪烁的灯火变得温柔而黯淡，坐在车里，被干燥的外套包裹着，迟悦偏头，去听雨的回声，去瞥季航的反应。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呼吸很平缓。
迟悦很小幅度的叹息，又把手揣进身上的外套里，试图表现得自在一点。
其实，跟季航走之前，她原本想的是在车里跟他把一切都说开的。可她没料到会有司机，于是，那些本就难开口的问题，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她就更是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要这样彼此沉默多久，窗外的雨也逐渐大了起来。
手机震动轻微的动静唤醒了季航。
迟悦看着他接完工作电话，又看着他朝自己看过来。
低沉地叹息之后，季航微微挑起一侧眉毛，“为什么骂我。”他的声音变轻，像是想要坦露什么。“是怪我那天让你赔偿，还是讨厌我。”
“我...”迟悦愣了一下，随即虚拢起拳挡住嘴，趁机捏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我不讨厌你啊…”身子往门的方向缩，她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我只是...唉...”目光时不时就往后视镜瞟，她好像在乎司机的反应多过于在乎季航的。
“那天只是想逗逗你，没想过要你赔。”既然迟悦否定了“讨厌”自己的可能性，那么他就默认了是“赔偿”的原因。望着迟悦的脸，季航眼角一弯。“吓到了？”
“就不是赔偿的事。”想到酒吧里那个长相标致，骨相柔和，脸型小巧，不笑的时候很清冷，笑的时候又很甜美的大美女，迟悦的语气就难掩醋意。“季航，你是不是挺喜欢那种...”
季航看着她，低低的“嗯？”了声。懒懒的尾音，带着疑问。
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司机，迟悦仿佛破罐破摔似地吸了口新鲜空气，才稍稍侧过身去看他。“你是不是喜欢那种白白的，很温柔，撒起娇，会让人心里软软的那种女人？”
听到迟悦的形容，季航几乎没过多犹豫就一个小挑眉，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挑衅。“你形容的怎么那么像许凡心。温柔撒娇。”像是嫌自己的不爽表现得不够明显，他又冷哼了声，随即转过头不看她。
不得不说，季航的挑衅很有成效，迟悦也转过身，不打算继续问了。揣在口袋里的拳头越捏越紧，最后，紧绷的状态也出现在了她的微表情里。
耳边充斥着被淋得措手不及的雨声。迟悦偏着头，看似盯住窗外，实际视线始终都没离开过那张倒映在玻璃上的，冷硬又俊美的侧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迟悦以为今天的话题就止步于此的时候，身旁就传来了季航那比脸还要冷的声线。
“别拿你的喜好来套给我。你说的那种，我没兴趣。”说完，季航面无表情地偏过头。凝视着窗外被速度揉碎的阴影，他视线淡淡地扫向司机，神情又冷了一分。“开太快了，慢点。”
后视镜里出现了一双很沉稳的眼睛，司机很快地点了下头。“好的。”
伴随着同样让人感到踏实的成熟男声，车速很明显地降了下来。将整个互动都看在眼里的迟悦，一个没忍住，无声的笑了起来。
她的动静很轻，所以季航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态转换。
“季航，你觉得破镜能重圆吗。”她记得那天他问自己会不会复合的时候，她有明确表态过，不过就季航好像对自己的表态并不买账。所以迟悦虽然嘴上是提问，但她却并没等季航回答，就继续了自己的观点，“在我这，分手就是分手，不可能破镜重圆。因为破镜有裂痕，容易再次破碎。既然都知道有隔阂了，我就不会反复尝试。”缓了一口气，她异常认真地看着季航。“我那天去照顾许凡心，是因为如果不那样做，他要真出什么事我会很后悔。”撑住自己身体的一侧，迟悦稍稍往季航的方向倾斜了寸许。“我关心他，是因为他是一个值得被关心的人，并不是因为我对他抱有不纯洁的想法。而我也相信，许凡心如果知道我当时有男朋友的话，他会主动跟我保持距离。这点，你是他朋友，你应该清楚。”
季航定定看了迟悦一会儿，有些释然地呵了声，刚要开口，就看到她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扫了自己一眼。
“出轨也一样。”话已经说出了口，迟悦把心一横，想着既然今晚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索性就把自己憋了很久的话都给说了出来。“不管对方因为什么背叛，当她做出那个行为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个人在我这。”她抬起手，按在自己心口处，继续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注视着季航。“就是个死人了。我不会帮他找任何借口。而且我会视情感状态来判断，我要不要报复他。”
看到季航在笑，迟悦仿佛是受到了鼓励，眼珠向下一瞥，脑子里的例子就这么通顺地表达了出来。“背叛，就像童话中两个贪心人挖地下的财宝，结果挖出一个人的骸骨。虽然迅速埋上了，甚至在上面种了树，栽了花...”
“但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底下埋的是什么。看见树，看见花，想到的却是地下的那具骸骨。”接过迟悦的话，季航把她要告诉自己的道理，不咸不淡地说了出来。
迟悦稍稍惊讶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成自然的表情。她重新坐直身体，眼神却控制不住地想去看他。
“这么能记仇。”季航笑着轻轻一低头，然后又眉眼带着几分压得很深的温柔看向她。“说说吧，到底为什么生我的气。”
“砸你车那晚...”感受到一道惊讶的视线在自己脸上短暂投射了片刻，迟悦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好捕捉到司机的神色。她不着痕迹地垂下头，声音也轻得几不可闻。“我看见你抱别人了。”
“嗯？”挑起一侧眉头，季航不赞成地弯下了嘴角。“什么时候？”
不知道是因为季航的语气，还是因为季航不承认的态度。迟悦唰的一下抬起头，似瞪非瞪地盯住他。“你装傻？”也许是感觉他的反应确实不像装的，迟悦只好浅吸一口气，继续耐着性子帮他回忆，“在你酒吧里面，一个很白净，很漂亮的女人往你身上倒，你搂她，还亲她了…”她的声音越说越冷，带着十足的不满，她注视着季航，像是要看看他打算怎么抵赖。
“亲了么？”季航嘴角荡开可疑的弧度，胸腔也涌动出一声不符合当下情境该有的愉悦哼笑。
耳朵里全是他轻扬的气音，见他那么得意，迟悦脸色明显更差了，她撇过头，有点气恼地瞪了一眼玻璃窗里的自己。
“还回味上了。”仿佛身上他衣服的气味也不好闻了，迟悦抱起胳膊，降低了呼吸频率。
“那是她的隐形眼镜掉了，让我帮她看。”笑意收敛，季航侧目看着表情生动的迟悦，声线柔和地解释：“而且她不是冲我，那是冯一凡的亲妹妹。她把我当成楚维枫了，我是被楚维枫推出去帮他挡的。”
抱住胳膊的双手稍稍松懈，迟悦微微偏头，对上一双柔和开来的眉眼。
季航目不转睛盯着她，嘴角上翘，带出几分撩人的笑意。“所以...你是因为误会我跟别人？才去霍霍我的车？”
两个疑问句，第一个也许是表示不理解，但第二个，显然是表示装都懒得装的开心。
“不是。我闲得慌，大半夜专程去找你的车砸 。”见季航有要当真的意思，迟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被她这么一瞪，季航原本还将信将疑，现在反而加重了她话的可信度。眉毛稍微扬了一下，他不太开心地弯下了嘴角。
事情发展瞬息万变，眼看气氛又要降温，迟悦赶紧直说：“不是，我砸你车确实是因为没控制好情绪。”说完，她低头咬了咬嘴唇，算是变相地承认了。
迟悦的意思在他眼里转了个弯，像是不知道究竟该以什么心情去理解，季航轻轻一仰头，叹了口气。
似乎不忍心看自己把人折腾成这样，迟悦眨了眨眼，“玩个游戏吧。”她轻轻偏身靠向季航，对他笑了笑。“二选一。我每一轮都给你报两个明星的名字，你从两个里面选一个你更喜欢的样貌，来跟下一轮的继续PK。”也许是怕季航嫌无聊，不接受自己的提议，她笑得更漂亮了些。“等最终选完，我送你个东西。”
“行。”没有任何犹豫，也没去问礼物是什么，季航爽快的轻点了一下头。“来吧。”
“女明星，国内外都行…还是？”手松松地压在座椅上，迟悦撑着上半身看他。
“都行。”他还是一贯漫不经心的神色。
迟悦点点头，安静了片刻，很快地说出：“刘亦菲还是范冰冰。”
“范冰冰。”季航不假思索。
眉眼稍稍一弯，她笑。“那范冰冰还是张雨绮。”
“张雨绮。”季航还是很快回应。
“嗯...想不出来了。”迟悦慢慢眨了下眼，看着季航。“要不我问国外的？”
“也行。”季航依旧爽快。
第七十四章 猫猫巧克力 [ 包甜 ]
雨势凶凶，偶尔一道电闪雷鸣。
车内，轻松地浅笑声时不时交织在一起。愉快氛围下，司机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硬是把车开出了挽留的速度。
“那苏菲玛索还是...”游戏还在继续。迟悦想了想，依旧记不起名字，于是对季航报出了她演过的电影名字。“就是，演黑天鹅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