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做贤妻——丰沛
时间:2019-06-12 09:41:51

  当然,这钱实际上是谢兰绮出的。
  一说起配药的话题,自然而然谈到了庄梦诊治过的病人,谢兰绮似乎不经意的问:“有次你用了一根参去救的女子,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病人,庄梦一脸唏嘘:“命是保住了,但是伤了元气,至少得在床上躺个一两年了。她自十六岁嫁人,到二十七岁,生了七胎八个孩子,受够了生子的苦累,竟然听了药婆的避子的偏方,险些送了性命。唉,有人苦苦求子,也有人为多子所苦。”
  庄梦猛地想起谢兰绮不能生子,恼恨自己口无遮拦:“姑娘……”
  谢兰绮笑了笑,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反而对那个病人充满兴趣:“这样的人多吗?”
  庄梦见她真的不在意,又有兴致,就没想那么多,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不少,尤其是一些略有些资财的人家,这些人家夫妇年轻时,极少纳妾,妇人很容易一胎接着一胎的生,甚至年头生一胎,来年年尾又生一胎,一年都不隔的。”
  谢兰绮脸色一变,忙低头呷一口茶水以做掩饰,心里惊涛骇浪,一年生一个,恐怖如斯。她紧紧捏着茶杯,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以赵瑨的痴缠,她岂不是……不行,绝对不可以。
  “这么多人为多子而苦,就没有避子药吗?”谢兰绮像是单纯好奇的问道。
  庄梦从来不会怀疑谢兰绮,她摇摇头:“有是有的,但是都是虎狼之药,喝了就彻底绝了生育。而婴孩、幼子一场病可能就夭折了,这药心术正的大夫轻易不开,良家妇人也不敢喝。”
  其实当年谢兰绮得恶疾,张太医开得那个方子就是虎狼之药,只是当时在命与生子之间选择,必须得保命。庄梦很遗憾,当时蒋苎也开了方子,药性温和,可是他只有八成的把握。而张太医的方子几乎没有风险。
  那时姑娘刚回靖安伯府,她不敢赌伯爷和夫人对姑娘的感情,怕他们逼着姑娘选蒋苎的方子,那两成丧命的风险她不敢赌,所以,一直瞒着伯爷和夫人。除了蒋苎、她和姑娘,谁都不知道还有另一份方子。
  谢兰绮也在想当年的事情,要喝谁的药,选择权在她手上。她这么惜命,当然要选张太医的药了。然而世事难料,怕她后悔,庄梦各熬了一碗,送到了她面前,让她喝之前再选一次。结果,她在喝张太医开得药时,手一滑,药碗摔了,响动惊动了她娘梁氏,她把碎碗踢进床底,又砸了个茶杯,让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的梁氏以为她发脾气砸茶杯。
  梁氏就那么眼泪巴巴的看着,谢兰绮没法解释,只得喝了蒋苎的药。梁氏出去后,庄梦进来,见到打碎的药碗,以为谢兰绮喝了张太医的药后郁愤下摔了碗,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谢兰绮想到能利用这个机会,让她爹娘退掉和赵瑨的婚约,也没解释。
  只有谢兰绮自己知道她没喝张太医的药,她能生子。而这个阴差阳错,如今成了她说不出口的苦恼。
  从药堂离开,谢兰绮脑海里还浮现着庄梦的话,年头生一胎,来年年尾又生一胎,一年一胎,太可怕了,周身发寒。
  等赵瑨处理完祭田庄子的事,回到府里,看着谢兰绮,心思浮荡。不想,好容易熬到夜里,赵瑨灼灼双眸里燃着火,凑到谢兰绮颈边,嗅到她发上的幽香,鼻息越发乱了。
  “别闹,”谢兰绮推开他,垂着眼睫,低声说:“我来月事了。”
  余光瞥到赵瑨一僵,谢兰绮想着他是不是不太明白,正想用什么兆头不好之类的忽悠他分房睡。却见赵瑨忽然醒过神,手掌精准的落在谢兰绮小腹上,拧着眉,语气担忧:“疼不疼?前些天落水是不是有影响?我去让人煮一壶红枣姜汤。”
  说着起身下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谢兰绮都来不及阻止。
  赵瑨不仅看着谢兰绮喝下一碗热烫的红枣姜汤,还搓热手掌,放在她小腹上,给她暖着。他眉眼里的欲念已全部褪掉,眉头微拧,透着担忧与心疼:“你不能受寒的,一受寒就疼得厉害。”
  按一阵,赵瑨抽出手掌,猛搓几下,热了再放上去,来来回回的,不厌其烦,每次都用低醇的嗓音问一句疼不疼,毫不掩饰的柔软和怜惜。
  谢兰绮先是有些愧疚,她今天都是最后一天了,几乎没什么反应了。可听得赵瑨一遍遍的问,不知怎的,她眼眶一酸,情不自禁的掉了两滴泪,哼了一句:“疼。”像个孩子一样的不讲道理的撒娇。
 
 
第三十九章 
  这委屈来得毫无缘由, 谢兰绮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想哭。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不知所起, 若是眼前换个人,谢兰绮早就克制住了。而此时此刻, 面对赵瑨, 谢兰绮任这股情绪泛滥,眼泪一串串滚了下来。
  赵瑨慌了神, 以为她疼得厉害,才哭成这样, 声音都颤了:“来人, 快去请蒋大夫!”
  “别去。”谢兰绮擦了一把泪, 红红的眼睛瞪着赵瑨,“不是疼。”
  她说着话,眼泪还在不断的滚落, 擦了一把又一把,就是控制不住。
  赵瑨手足无措, 谢兰绮的话让他糊涂了,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如果不疼, 她哭什么?他小心翼翼的问了。
  “你欺负我。”谢兰绮用帕子擦着泪,带着哭腔的声音委委屈屈的。
  赵瑨呆了一呆,回过味来,拧着的眉头舒展了, 甚至笑出声来,他生得英俊,笑起来,眼眸亮亮的,阳光而飞扬。
  谢兰绮哭了一通,那股莫名的委屈也发泄了,被赵瑨一笑,脸上一红,心思却又乱飘,赵瑨这样笑的样子真好,更像真实的他。她总觉得平时在自己面前,赵瑨有些压抑本性,对她特别的迁就。
  “绮儿,”赵瑨含笑睇着谢兰绮,握着她的手按在胸口上,“我喜爱你,你是我的妻子,那不是欺负。”
  按在赵瑨的胸口,谢兰绮能感受到明显的跳动,他此刻的心跳很快。谢兰绮眨了下眼,又酸又涩,眼泪不断涌出来,她撇过头不看他,说:“那就是欺负。”
  赵瑨笑容无奈,只当她在耍小性子,不仅不恼,还很高兴,以往谢兰绮端庄自持,从来不会在他面前使小性子。
  “赵瑨,是我对不住你,你……纳妾吧。”谢兰绮不再流泪,声音很冷静,“若是你喜欢的姑娘不愿做妾,可以合离。”
  赵瑨脸上的笑倏然消失,捧着谢兰绮的面颊迫她面对着自己,眼神里有着恼怒和受伤:“胡说什么,你明知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谢兰绮用力咬着唇,咬得唇瓣发白,情绪激荡翻涌,身体轻轻颤抖,却固执得不肯说一句服软的话。
  僵持片刻,赵瑨放开她,双手握拳砸在自己头上,呼吸声粗重,他很愤怒,又不能发泄,不得不自己平复。就算这么恼怒,当看到谢兰绮微垂了头,眼睛盯着虚空,脆弱又迷茫,赵瑨抑制不住的心疼。
  “你不喜欢,以后不会了。”赵瑨故作轻松,还故意笑了下,他娶谢兰绮为妻,是要与她白头偕老的,又不是为了那点欢愉,“别再说那些话了,刺心。”
  “还有,别再说对不住我的话。”赵瑨抢先打断谢兰绮,“我心甘情愿的。不过,你要真过意不去,就想想怎么疼疼我。”到底还是透出了不甘心。
  “睡了。”
  ......
  这一日,天色未亮,就开始下雪,到了午后,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赵瑨下了衙,顶风冒雪去了周王府。
  “王爷叫了我来,怎么自己喝起了闷酒?”赵瑨故意打趣道。
  周王喝得半醉,越发的郁烦,在赵瑨面前也不遮掩,直接说:“父皇赐了四个宫女给我。我收了。”
  赵瑨等了片刻,试探的问:“王妃与王爷生气了?”周王与周王妃感情甚笃,并未纳妾,忽然赐下四个宫女,周王妃怕是受不了。
  “是王妃劝我收下的。”周王又灌了一杯酒,“父皇对我膝下无子极为不满。”
  “汝成,父皇下了手谕让六弟回京了。”周王看着赵瑨,“六弟五年前犯了错,父皇直接将他打发到中都龙兴之地守祖陵,甚至他加冠成年都没封王,父皇不喜甚至厌恶六弟。可现在父皇召他回京了,他心软了,他老了!这种时候父皇不满我无子,赐下宫女,是什么意思,我明白,王妃也明白。可是我看到王妃哭了……我虽然没有儿子,可我有女儿,王妃总会再生儿子的,我却没法等了……”
  周王后面的话,赵瑨没怎么听,他心里惊涛骇浪一般,皇六子要回京了,上一世,老皇帝死后,鲁王登基,鲁王暴毙后,就是这位皇六子得了皇位。
  而这位皇六子登基为新帝后,召他回京复爵,却不肯给谢兰绮侯夫人的诰命,反而以帝王之尊,将曾是鲁王嫔妃的夏贞菱赐他为妾。
  赵瑨自认没有得罪过皇六子,可他的所作所为带着浓浓的恶意,诡异的恶意。一位刚刚即位的新帝,头上有太后压着,身后有大臣掣肘,不想着收权,却给他一个从辽东复爵的侯爷赐妾,太不正常了。
  强压下心里的疑惑,赵瑨听着周王发牢骚,陪着他喝了几杯酒,直到周王醉倒在桌子上,周王妃得了信赶过来,赵瑨出了周王府。
  “皇六子……”赵瑨深深警惕。
 
 
第四十章 
  皇六子回到京城的时候, 临近年关,宫里弥漫着过年的喜气, 老皇帝身体好了很多, 这个时候心情也好了。皇六子跪在老皇帝脚下痛哭,为自己昔日的不孝忏悔, 又说思念父皇, 没有一句怨怪之词。
  老皇帝因为不喜欢这个儿子,从小对他的容忍就很低, 他犯得过错,若是换成别的儿子, 定然不至于打发到中都。如今老皇帝到了暮年, 心境转变, 觉得这个儿子也有些可怜,加冠成年了,还未封王娶妃, 便命礼部拟封号,趁着年节喜庆, 为皇六子封王。
  小年那日,是皇六子得封许王的册封礼,赵瑨循着礼节去道贺, 他暗中观察,却没发现许王有不对劲的地方。
  赵瑨没有放松,反而越加警惕,他身为五军断事官, 手底下有擅追踪隐匿的人才,笼络收服之后,命这些人记录许王行踪。
  起初一段时间,许王那里一切如常。而过完年,随着老皇帝对周王越来越看重,甚至言谈之中流露出立储之意,大臣们激动不已,皇帝可算不别扭了,就算还没有正式册封,只要皇帝愿意立太子,就是个好事。
  懿德太子已逝,以长以贤都是周王,有些大臣激动之下,联名上折子请封周王。不想,老皇帝又犯了头疼,正心情郁郁,喜怒不定,看到这个折子,就像被臣子指着脸说他要死了,赶紧选个继承人吧,发了一通火,不许臣子再议论立太子之事。
  连周王都受了牵连,挨了一顿骂,命他在王府反省一个月。
  风头正劲的周王受到打击,因夏家丢了大丑的鲁王重新活跃起来,不仅暗中结交大臣,还与许王热络了起来。
  赵瑨让人盯着许王,第一时间知道了鲁王与许王交好,他们两人不方便私下常常会面,便让两府女眷经常往来。而许王尚未纳妃,府中只有妾室,鲁王府中出面的女眷也是鲁王的妾室,鲁王的妾室来回换了几次后,最后只有一个人往来许王府,那就是夏贞菱。
  看到密信上写着的夏氏二字,赵瑨有些意外,没想到夏贞菱还能得鲁王信任。一想到上一世,许王即位后,以皇帝的身份,非要将夏贞菱赐予他为妾,赵瑨对于夏贞菱出入许王府,深深忌惮。
  赵瑨谋划着在许王府后宅安插眼线,同时,他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孙皇后的娘家堂侄孙,将来要迎娶庆福郡主的那位,在外面置了一房外室,且那外室曾是江南的名妓。这事做得极为隐秘,只因这位未来的郡主夫婿与鲁王交好,又与许王走得近,赵瑨密切关注许王的行踪,顺便将他也查了,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他又记得上一世庆福郡主出嫁不久就病逝了,让人往下查,才查出了外室之事。
  赵瑨对庆福郡主为何病逝不清楚,只知孙皇后对这个唯一的孙女爱若性命,上一世孙皇后老年丧了孙女,悲痛之下险些也跟着去了,对一切都不闻不问了,否则,鲁王也不敢那么胡闹猖狂。就是不知为何,最后孙皇后会选了许王为帝。
  赵瑨命人暗中看守着那处院子,亲自将消息告诉了周王。以孙皇后对庆福郡主的疼爱,得知了外室一事,肯定不会再将庆福郡主嫁给娘家堂侄孙。也许庆福郡主不嫁给这个人,就不会年纪轻轻的早逝。就算庆福郡主逃不过早逝的劫难,以孙皇后的性格,对告知她消息的周王,也会记下人情。
  孙皇后有多疼爱庆福郡主,对敢养外室的娘家堂侄孙就有多憎恶,不能明说蓄养外室,用其他的罪名,罢了他的官职,再打个半死,扔进了盐场做苦工。那位外室名妓,一道扔进了盐场。孙皇后要看看进了盐场,他们还能不能情比金坚?
  雷霆手段处置了堂侄孙,孙皇后的赏赐也来得极快。因周王坦言,消息是赵瑨查到的,孙皇后没有拉下赵瑨。
  赵瑨宠妻之名,孙皇后都有所耳闻,且她对谢兰绮印象颇佳,除了赏赐金玉宝物之外,她还给了谢兰绮一个极大的体面。
  季春吉日,皇帝行亲耕礼,皇后行亲蚕躬桑礼。自从懿德太子逝后,孙皇后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再行亲蚕躬桑礼,到了今年,孙皇后不再退避。
  皇后躬桑,有四位内、外命妇从蚕采桑,其中妃一人,公主一人,文官命妇一人,武官命妇一人。能够随皇后从蚕采桑,是莫大的荣耀。
  而今年随孙皇后从蚕采桑的武官命妇是谢兰绮。
  消息一传开,一片哗然,今年跟随皇后从蚕采桑的其他人分别是宝泰大长公主和文官魁首杨太傅的夫人,都是做祖母的年龄了。虽然尚且不知妃一人是后宫中的哪位嫔妃,可当今皇帝后宫中高居妃位的主儿,哪个都不年轻了。
  这些人物一个比一个显赫,出身、地位、年龄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偏偏夹了个安远侯世子夫人谢兰绮,她才多大,还不到二十岁,就能有如此荣耀。
  命妇们尤其是勋贵武将命妇羡慕又嫉妒,谢兰绮得了信后就没再出门,她躲了清净,梁氏替她听了不少酸话。
  “别理她们,这是皇后娘娘给你的荣耀,有了这个荣耀,以后说出来,都是个能夸口的资历。”梁氏话说得很现实,“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谢兰绮却有些发愁:“娘,我打听了从蚕采桑的流程,采完桑后还要将桑叶送进蚕室,亲手喂蚕。以身份、年龄来论,最后这个喂蚕的活计估计要我来做,我都没见过蚕,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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