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昭气势汹汹步出丹阳殿,心里还在骂燕潮见目中无人,结果迎面就撞见正在殿外蹑手蹑脚的成安。她身边就带了一个宫人,正在殿外玉阶下踌躇,瞧着她那副怯生生的模样福昭心里就不快得很。
“要进去就进去啊?”
成安显然没想到福昭会冲自己搭话,吓得缩缩肩膀,像只受惊的小白兔:“阿、阿姊……”
福昭最是不喜成安这副作态,巴结人都巴结不来,也别怪旁人瞧不起她,“燕潮见上回落水你没去探望是因为你怕惹祸上身,人之常情。她不在意,你倒怕她因这事怪责你,本就心思狭隘还要以己度人,我看见你就倒胃口。”说罢翻个白眼直直越开她走了。
成安在后边呆呆站着没动,半晌,静静地垂了眸。
福昭是不懂燕潮见为何能纵容成安那么久,要换做她可不会让成安过得这么舒心。既要做宠物就得有宠物样子,主子受伤了就赶紧凑上来关心关心,而不是在远处先打望打望她这回会不会死。
福昭也不像燕潮见,做事向来高调,一出宫后头便要跟着一队禁军,最好让她瞧上去越威武越好。
她策马到傅府正门,傅家人没料到福昭公主莅临,手忙脚乱地迎她进去,正要说请她去正厅喝口茶,福昭便挥挥手,“我找傅家四娘子,人呢?”
傅四娘本默默待在角落里,听见福昭找自己,迟疑了下,才道:“公主大安。”
福昭转眸去看,她从前只知道有傅四娘这么个人,却没见过。一是跟燕潮见关系好的人她不大想搭理,二是傅四娘的身份着实够不上要自己去攀谈,这会儿一看,好似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垂着头,低眉顺眼,眼尾下垂,一双眼死气沉沉的,没半点焦距。嘴角似乎在哪儿嗑着了还肿起来一块。
福昭看着看着就皱起眉,燕潮见瞧上她哪里了?
不过她只负责把信带到,便扬眉一笑,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傲气,“我阿姊常跟我提起你,今日倒是头一回见。”
傅四娘沉沉目光,声音不带半点情绪,“小女子不敢。”
福昭愣了下,自己还从未被人这般冷待过,心底隐隐就有火气窜起来,好在她面上仍维持着笑,大步过去牵起傅四娘的手,“我阿姊看人的眼光向来不差,今日一见你我就喜欢,日后咱们可以时常一块儿玩。”
傅四娘眸光微动,半晌才收回手,掩了掩云袖:“公主莫要嫌我才是。”
福昭走后,傅四娘被赵氏叫过去盘问了一番,问她在哪儿,如何与福昭相识的,日后要进宫去找福昭和燕潮见定要带着自家姐妹一起,再嘱咐她不得讨了公主厌恶。
傅四娘静静听着,心底是一片死水,赵氏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末了也不管赵氏到底说了什么,只拜下道:“女儿谨听母亲教诲。”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她摸了摸袖中方才被福昭暗暗塞过来的信。
是公主的信。
从二皇子那儿回来后,冰冷僵直的四肢,生生作痛的伤口,麻木的心,似乎全都因为那隔着一层布料的信生出了丝暖意。
燕潮见不是个坦率的人,给她的信不过只言片语。可傅四娘蹲在墙角,捧着笺纸将那行短短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似乎很痛苦,很挣扎,咬紧下唇,肩膀颤抖,一闭眼,眼角就溢出了点泪水。
那张笺纸上只写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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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昭前脚刚走,片刻,成安就来了。
燕潮见有点不耐烦,不过还是让人将她带进来,慢悠悠咽了块糕点下去,才问:“怎的有空来我这儿了?”
这让成安想起方才福昭的话,急忙辩解:“这几日在忙着知会宫人裁夏天的衣裳,这才没来及来看阿姊。”
燕潮见对她这些理由着实没什么兴趣,成安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她既然来了,定然是有话要同她说的,“说罢,有什么事?”
成安今日似乎很焦虑,也不再跟她寒暄,“阿姊的驸马,定好了么?”
“驸马?那倒还没有。”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成安有些意外,“阿姊就没有中意的人选么?”
“那看来你是有了?”
成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忙垂下头,可想想话既然都说到这儿,那干脆一鼓作气,“阿姊不是同江世子最要好了么?”
在成安心里,江家位高权重,又有爵位,江重礼是嫡长子,日后定然是要承爵的。可比什么容三郎元五郎好多了。只要燕潮见日后过得好了,她才能更好。
正好燕潮见和江重礼是青梅竹马,跟元五和容三比,不管怎么看都是江重礼最为出众。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在乎燕潮见。她本以为燕潮见也肯定是属意江重礼的。
可看这样子怎的还在犹豫不决?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成安心底烦躁不安,若不是她自己不够格嫁江家,也就不会这么费尽心思地撮合二人了。
她心中想法,燕潮见一清二楚。
可成安想错了,正是因为江重礼太好,她才不能嫁他。他那样好的郎君,就该娶个真正能顾虑他的妻子,平平安安过好一辈子。而不是娶她,然后被她身上所背负的东西拖累。
燕潮见思及此,只觉得兴致缺缺,不愿再和成安多说,挥挥手叫人送她出去。
日头西斜,暮色将至。
燕潮见闲来无事,悠悠的在后头小花苑秋千上坐着,脚时不时在地上蹬一蹬,晃晃悠悠的。自从太平观回来后,她还不曾仔细看过宫里的夜空,今夜是满月。
她如今没法出宫,不知傅四娘那边出了什么事,希望福昭确实将自己的信带到了。还有那个茶楼地下的男孩们,若能想个法子……可自己如今境况,着实帮不了他们。
“今夜月色的确不错。”苑内的寂静被这声音打破,也不知他从哪儿进来的,一步一步自不远处的黑暗中走进了亮色中。
“你来做什么。”燕潮见只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容洵轻快地越过池塘,朝她迈进几步,“公主才是,咱们都一天没见着了,公主就不想我?”末了,添上一句:“我可想公主了,所以我就来了。”
燕潮见撇撇嘴角,没理他。
容洵被晾在一边也半点不觉尴尬,自顾自的就开始说:“公主还在生我的气?是因为我没来探望过你,还是因为……我没回答你那句话?”
燕潮见这回终于有反应了。
之前她就隐隐觉得容洵的目的不简单。经过昨日在茶楼里他一瞬间的松懈,燕潮见才总算回过了味。
他是二皇子的人么?
是。
但他似乎还藏着别的秘密,是二皇子和她都不知道的。或许这就是他费尽心思接近自己,讨好自己的缘由。
“容三,你到底想要什么?”她问。
他太让人捉摸不透,燕潮见厌恶这种不确定感。眼下倒是希望他干脆承认自己想要的是图纸,只要有欲望,就有办法掌控。
容洵却没答话,微眯起眼打量她。
她的气色和昨日比好上了许多,到底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娇花,离开了保护,在外头只会加快凋零。
但他并不讨厌她这副明知前路便是断崖还要义无反顾向前的模样。
这样凛然赴死的她,也很美,美极了。
容洵想着,便低低轻笑了声:“公主,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燕潮见手一抖,愣了。
他向前几步,月色余晖在他身周镀上了层淡淡的光晕,手一伸,指腹触到了她的面颊,望着燕潮见呆住的神情,弯弯眉眼,眸子亮闪闪,满满的都是喜悦:“我不做二皇子的人。”
“从现在,我倒戈了。”
想必不管谁来都看不懂眼下这个情况,燕潮见怔了下,缓缓皱起眉:“你又想耍什么伎俩?”顺带拍开他的手。
“错,大错特错!”
容洵哈哈一笑,收回手,弯下腰来与她平视,“公主相信一见钟情么?”
“我和你可不是头一回见面。”
“那就日久生情,是一样的啦。”他道:“总之我想说的是,刚才,就在那一瞬间,我喜欢上公主了。”
“不是玩笑,是真的。”
燕潮见心道我信你才有鬼,咂舌:“我在和你说正事。”
每回总能被他岔开话题,在茶楼时也是,遇事不决就插科打诨,真以为自己看不穿他那点小伎俩?
容洵颔首:“可我也在同公主说正事,还是我的终身大事。”他思索了下,挑起嘴角:“公主如果不信,我倒可以拿出点诚意来。”
“我方才说了,我倒戈了。”他凑近她,垂下头宛如情人低语:“公主不是喜欢那个青鱼么,不如,我把他给公主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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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了,城西一座宅邸里,青鱼正立在井边打水。他只披了件外衣,明黄色的,很大,不是他自己的。
单薄的身子缩在外衣里,隐隐能窥见一片雪白纤瘦的胸膛,寒风吹过,惹得他不禁颤了颤。
白日里他睡得迷迷糊糊,只记得似乎有谁来找过那个人,是个女人,因为他听见从那个人的房里传来了女人低低的哭声。他那时正睡在隔壁耳房里,他很害怕。
那个人果然发了怒,女人走后,他一把推开房门,将他从榻上扯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粗暴,比平时还要粗暴。他很疼,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他不能哭,若哭了只会惹得那个人下手更重。
折腾到了晚间,有人来叫他,他才收拾收拾出了府,没再回来。
那件大衣被他留了下来。如今是春寒,很冷,光是青鱼平日里那些衣衫根本抵不住刺骨寒风。
他壮着胆子披了那个人的衣衫,忍着痛,想要打些水洗洗身子。
他太脏了,他一定脏死了。
青鱼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人,是那个人的妹妹,公主……他想起她的手很冷,但笑容却像春日艳阳似的温暖,他从未见过那样美好的人。
他早就习惯了别人看自己时带着嫌恶,贪婪,色欲。但是,唯独她有些不一样。
冰冷的井水使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如雪般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很多红红的印子,是那个人的。
青鱼一遍一遍的想要洗掉,可大腿却被他越搓越红。半晌,他终于明白这只是徒劳,停下动作,静静地,就犹如要和死寂的夜晚融为一体般的,垂下了眼帘。
“做什么呢?”
一道声音划破了宁静的空气,青鱼吓了一跳,无措地抬头望去,看见容洵正含笑立在院子里冲他挥手。
青鱼有些怕这个人,站着没说话。
容洵也不指望他会回话,悠悠看了看地上淌了一滩的水迹,还有他暴露在大衣下,被冻得有些发红的大腿,了然点点头。
他进屋找了套衣衫扔给他,“穿上跟我走。”
青鱼望着手里的衣物,有些怯懦:“这是那个人的……我不能穿。”
容洵好笑地道:“你不说,我不说,他能知道你穿了?”
青鱼仍没动。
“你想不想见见我的公主姐姐?”
青鱼听了这话顿时一滞,倏地抬起脸,如美玉般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动容,眼角泪痣在夜色里妖冶勾人,容洵冲他笑了下:“你跟我来,我就让你见见她。如何?”
作者有话说:入V了,成绩很差,搜了下有很多很多很多盗文,说实话坚持不下去了。
家里出了事,目前学费生活费全是靠自己赚,平时除了上课还打了两份外快,很辛苦,本来以为可以靠写文赚点钱,但看来是不行了。
我写每一章都要在电脑面前坐四个小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每天码字,最后盗文一秒盗过去,看盗文的回复一句感谢楼主就白费了我所有的心血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