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公主——山如云
时间:2020-04-15 09:55:06

 
  可这话说出去,下一刻又像意识到不对,手上动作陡然一僵,低垂着头干脆不说话了。
 
  燕潮见笑了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很好听,越笑,容洵的耳尖就越红,最后终于像是被她的笑声逼得没法,才不满地嘟囔了句:“反正,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像是在闹别扭,又像是只急着争宠的幼犬,若不是被他的手抓着,燕潮见真想站起来拍拍他的脑袋。
 
  因着她的掌心有伤,容洵的动作就格外小心翼翼,指腹就着温热的水轻轻拂拭着她的皓腕,动作很轻,脸色却因为刚才那番戏弄变得有些微红。
 
  他没出声打断,好一会儿,燕潮见终于像是笑够了,容洵见她止住笑声,方才缓缓道:“他和我不一样,就算不喂药,他也是容家最忠诚的狗。公主最好离他远些。”
 
  容理的性子阴晴不定,上一秒对你笑得如沐春风,下一秒也能对你刀刃相向。
 
  “之前在马车里你也是这样说的。”燕潮见其实不难猜出其中原因,容理的确和容洵不一样。
 
  他们似乎生来就是为了家族,只要家族有令,不管是什么都能下手。
 
  容洵有些像是自暴自弃,他眼前只有这一个选择,逼不得已,只能去执行。
 望着燕潮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下,容洵方才掀掀眼皮,冷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自他倚靠的另一角屋檐之下,一个身量四尺的矮小男人费劲地爬了出来。
 
  他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若燕潮见再晚走那么一步,他定会体力不支从屋檐阑干上摔下来。
 
  “多谢容三郎君出手搭救。”他拱手作揖。
 
  “就这一回,下回我可不帮你。”
 
  “是是是,再不会有下回了。”蔡长宁转身:“某立马去飞鸽传书一封给二殿下。”
 
  “不急。”
 
  “郎君?”
 
  容洵眸光微敛,“我的好戏还没演完呢。”
 
  燕潮见三人下了画舫,夜已微沉,马上便是宵禁。周运在街边牵来马,冲江重礼一抱拳,“今日有劳世子,天色不早了,某这便送贵主回宫去。”
 
  江重礼没回话。
 
  眼角余光瞥着一旁燕潮见稍沉的神情,若不细瞧,与平时无异。
 
  但他看得出,似乎自画舫二楼下来后她的面色就不太好看。她若真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没人能察觉的。
 
  眼下,什么事使她藏不住情绪了?
 
  “世子?”一旁周运又唤了声。
 
  “周都尉能否回避片刻,让我同公主说几句话?”
 
  这自然无妨,可还得看贵主的意思。周运下意识去看燕潮见,见她虽沉默,却也没开口拒绝,便一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退至一旁。
 
  江重礼这才侧眸看她,“走走吧。”
 
  她没回话,保持微垂首的姿势迈开了步子,江重礼微微一弯嘴角,随她向前。
 
  江边风大,夜色沉沉,屋檐阑干上挂的灯笼烛光衬得燕潮见一张冰冷而白皙的脸有了丝丝暖意。
 
  “你觉得,容洵此人如何?”
 
  二人步履缓缓,谁也没有快出一步,似乎早有默契。江重礼知道燕潮见心有烦闷,这才支开周运,单独和她相谈。
 
  “依我看,此人深不可测。”
 
  这似乎不是燕潮见想要的回答,她的眉心颦得更紧了些。
 
  江重礼侧眸望着她垂首沉思,也不催促,她问这话定然有自己的一番想法。
 
  “那你觉得……一个本就衣食无忧,尽享了荣华富贵的人会为了什么铤而走险?”
 
  金钱?权势?还是女人?
 
  无论哪一个,似乎都无法说服她。
 
  许是没想到她烦恼的缘由是这个,他不由暗自放缓了唇角。
 
  公主分明十分聪慧,但性子使然,偶尔会迈进死胡同。这一点,从以前开始就没变过。
 
  他也不问她在二楼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为此事困扰,这些话帮不了她,说出来只不过徒添累赘。
 
  他挪开视线,望向远处,“公主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人并非是为了什么而铤而走险。”
 
  “若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给予选择的余地呢?”
 
  燕潮见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她皱眉喃喃自语:“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只能去做?”
 
  这才是不可能。容三是幺子,容家不需要他有多出息,容公也并非是行峻言厉之人,他怎会被逼铤而走险?
 
  此事并非轻易能想明白的,江重礼不再接这话头,转而道:“再过几日便是虞公的生辰,公主可收到了请帖?”
 
  这话说罢,燕潮见立即显露出了明晃晃的不悦。
 
  “我不会去的。”
 
  江重礼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说来你我二人从前常去摘虞公棚架上的葡萄来吃,虞公吹胡子瞪眼的,只是每回都只罚我不罚公主。”
 
  “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
 
  圣人当年靠着娶虞家女得了虞家助力,用虞家所制的绞车弩夺得了皇位。只是君王生性多疑,当年参与过此事的虞家人后来无一例外,统统落得了个惨死的下场。
 
  虞家尚能健在,是因为会绘弩器图纸的只此一家,也是圣人念着德宁皇后的一份情。
 
  而如今虞家知晓绞车弩图长什么样的人都死完了,她手握图纸,就不能再和虞家有任何瓜葛,最好是关系越差越好。只有这样才能让圣人疑心稍缓。
 
  燕潮见知道江重礼说这话是在担忧自己与虞家生分,日后失了助力。
 
  他不知道图纸的事,燕潮见也不会告诉他。她虽厌烦这人总在自己跟前晃悠,但也不想他死得太早。
 
  燕潮见不欲再说,一瞥不远处肃然立在街角的周运,道:“不早了,回……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身旁江重礼忽然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轻拍了两下,像是在安抚。
 
  他们二人自幼便在一处,她对自己有所隐瞒,他怎会看不出来。
 
  江重礼眸光沉沉,终究什么也没问,须臾便收回手,“时候不早了,走吧,公主。”
 
  望着他的背影,燕潮见的唇角不由拧了拧,性子使然,她没能说出那个“谢”字。
 
  此后的两三日,燕潮见都待在宫里。他们在画舫上跟丢了人,本以为势必会打草惊蛇,但周运传来的信上说,二皇子那头并无动静,茶楼照常开张,画舫依旧每晚在江面上歌舞升平。
 
  她纳了闷。
 
  御医又来瞧过一回燕潮见的伤,难得露出了除视死如归以外的神情。一遍又一遍嘱咐宫婢按时为她上药,过不了十日疤痕便会消淡。
 
  燕潮见忽然想起一事,问那御医瞧没瞧过容洵的伤势。她记得他那日臂上的伤也十分骇人。
 
  “回公主的话,瞧是瞧过,给开了些消肿的方子,只不过奴再去时容家郎君人就不见了。”
 
  “那这去疤的药你没给他开过?”
 
  御医不明其意,点点头。
 
  燕潮见若有所思,挥挥手让宫婢送他出去。
 
  待秋末上完药,燕潮见便招来贺福全让他去一趟国子监将容洵唤来。
 
  亏了上回那猫儿的事,贺福全如今对容洵的印象不算差,闻言忙应声是,带上几个宫婢,急忙往国子监去了。
 
  贺福全来请时,容洵正和燕景笙从殿内出来,瞧见他,一咧嘴角冲他挥手:“公公,这么巧,你也来上学啊?”
 
  
 
  
 
 
第一卷 第五十九章
  皇都最大的渡口,清晨总是很嘈杂。
 
  搬货的船工、出行的商贾并三三两两的船夫都挤在渡口边上忙里忙外。
 
  离开船还有一阵子,燕潮见等人就索性立在街边等。
 
  天色才刚蒙蒙亮,渡口边江风又大,燕潮见那点困意很快就被吹没了。
 
  她瞥了眼从方才起就一言不发的青鱼,“就当是去玩乐。”
 
  这么多年没回过故乡,他心里胆怯情有可原。
 
  燕潮见此行只是去查薛家忽然和二皇子断了联系的原因,至于青鱼最后到底要不要和家人相见,要不要回家,不是由她来决定的。
 
  青鱼闻言脸色依旧沉沉的,他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燕潮见刚想问,旁边容洵忽然抬眼瞥向某个方向,“来了。”
 
  话音刚落,一辆青壁黑顶的华车被两匹白马拉着缓缓驶进渡口,只听车夫马鞭一扬,马车竟停在燕潮见几人身侧动也不动了。
 
  这番阵势并不常见,才刚停下就引来了好些注目,不过人们又很快移开了视线,只当是贵人出游。
 
  燕潮见看了眼立在马车旁一言不发的亲卫军都尉和跟随在后的几个禁军,觉得好笑,亲卫和禁军站在一起实属罕见。
 
  她早猜到马车里的人是谁,干脆上前两步,掀起帷幕,“生怕没人瞧得出来是你?”
 
  马车里的少年郎一身白衣,头戴金冠玉珠,身前放着一张小案几,案上一蛊热茶,一碟糕点并几个小巧的金玉器玩。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准备出游呢。
 
  燕景笙听了她的话却不答,伸手拍拍旁边的软座,“阿姊,上来。”
 
  燕潮见也不准备站在下边和他说话,侧眸看容洵一眼,随后踩着脚踏进了车。
 
  这马车很是宽敞,再来一个人也绰绰有余,她在他对面跪坐下来,“你就这么大刺刺的出宫,不怕圣人和阿兄?”
 
  燕景笙自雕花暗格里取出一个青瓷茶蛊,慢条斯理地给她斟茶,“圣人既要让阿姊远去江南,自然会默许我这个做弟弟的来送送阿姊了。至于阿兄,”他半掩着眸,“可没空搭理我。”
 
  二皇子如今忙着筹备婚事和征税的事,就是想干点什么只怕也腾不出手。
 
  “圣人若是默许,可不会让禁军跟着你。”燕潮见瞥着一旁。
 
  恐怕是为了知道这边的情况吧。
 
  燕景笙被她戳穿也不露声色,将茶蛊推到她面前,“我和阿姊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他们作甚?”
 
  她总觉得他这是话里有话,挑挑眉没出声。便看燕景笙又从暗格里拿出了个扁长的梨花木匣,不徐不疾推至她面前。她垂眸一看,倒是皱了眉,“地契?”
 
  燕景笙颔首,“此去江南也不知阿姊要待多久,总不能住那鱼龙混杂的客栈。”
 
  她要去江南的事可是近日才定下的,就算圣人早有想法,燕景笙应当也无处得知才对。
 望着燕潮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下,容洵方才掀掀眼皮,冷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自他倚靠的另一角屋檐之下,一个身量四尺的矮小男人费劲地爬了出来。
 
  他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若燕潮见再晚走那么一步,他定会体力不支从屋檐阑干上摔下来。
 
  “多谢容三郎君出手搭救。”他拱手作揖。
 
  “就这一回,下回我可不帮你。”
 
  “是是是,再不会有下回了。”蔡长宁转身:“某立马去飞鸽传书一封给二殿下。”
 
  “不急。”
 
  “郎君?”
 
  容洵眸光微敛,“我的好戏还没演完呢。”
 
  燕潮见三人下了画舫,夜已微沉,马上便是宵禁。周运在街边牵来马,冲江重礼一抱拳,“今日有劳世子,天色不早了,某这便送贵主回宫去。”
 
  江重礼没回话。
 
  眼角余光瞥着一旁燕潮见稍沉的神情,若不细瞧,与平时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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