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晚与银朱走走聊聊就到了正厅。
苏年正在同卫国公说话,两人不知在说什么,聊的很是投机,卫国公时常抚掌大笑。
自从回来后得知沈延松也没了,卫国公寂寥了好一阵,许久没有敞开了笑。
她一进屋,乖巧的喊了人,卫国公连忙招手,对她道:“晚儿,来,来瞧瞧你表兄给你带的新鲜玩意儿,上回回崇南,你没一同前往,他就念叨着这些羊角酥以前是你最爱吃的,还有这兔子小灯... ...”
“他们年轻人说话,净让你一人说了。”
苏氏正在同身边的绣娘讨教刺绣,见卫国公喋喋不休的说话,便打断了他。
惹的卫国公一阵无言,笑道:“是是是,你瞧我这个老家伙,将你们年轻人的话抢了去。”
沈惊晚杏眼弯弯,看向苏年,很是端秀,温和的道:“父亲这么喜欢表哥,不如表哥在府上住些日子,陪父亲解解乏。”
苏年也笑:“表妹既然如此说,那我也就不推搪,如此倒显得我不知道好歹了。”
苏氏正在捋线,一听这话,道:“那好啊,叫晚儿带你去转转,过两日有庆国大典,到时候烟花火树,面具装扮典会,要比崇南那边有意思,你们一起去瞧瞧。”
沈惊晚一愣,嘴巴动了动。
苏年看沈惊晚为难的神色,问道:“表妹不方便?”
沈惊晚想了想,道:“方便。”
“既然如此,就多有叨扰表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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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谢彦辞第二日看到苏年的时候,眉心跳了跳。
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到底还是想着不能在沈惊晚面前失了分寸。
遂强笑着看向沈延远,笑的极为勉强:“这位是?”
沈延远笑的很是无辜,冲他咂了下嘴:“姨母家的表兄。”
旋即看向苏年,客客气气道:“表兄,这位是谢侯。”
苏年略显诧异,说到谢家,那他是知道的,早听家中老祖宗说谢家有个小猢狲,退了自己宝贝似的外孙女婚,遂也就多留意起了谢彦辞两分。
上下望去,是个端正的男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身形端正颀长,眉如远山,鼻梁高耸,一双细长的眸子眼含冰刀一般锐利,莫说是女子,寻常男子见了也是要嫉妒几分。
打量完毕,便冲谢彦辞温和的点了点头。
谢彦辞同样回以笑意,只是眼神中却并不和善,带着微微的警告兴味。
反观沈惊晚,倒是混不在意,压根没有注意他,而是与苏年客客气气的说话。
问苏年诸多大小事宜。
苏年眼神就长在了沈惊晚身上,眉目含情,嘴角扬笑,道:“都听表妹的,我今日就跟着表妹走便是,你是主,我是客,只盼着表妹莫要将我带丢了才好。”
沈惊晚就被逗笑了,一笑,弯弯如腰果似的眸子别提多可爱,她似嗔怒一般:“是不是阿兄他们污蔑的我,而今我可不会再不认得路了,表兄只管跟着我走,自然错不了。”
二人说说笑笑,旁若无人的样子。
却不知谢彦辞心里多吃味。
捏的拳头咯吱作响,沈延远看着那边二人的身影,对着谢彦辞的肩膀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天到好轮回,苍天绕过谁,告辞。”
谢彦辞一把拽住沈延远,险些把他拽到,下巴点了点苏年:“他跟我们一起?”
沈延远说的很是自然:“不然呢?”
“你不尽一下地主之谊?”谢彦辞努力想着说辞。
沈延远蹙眉,说的很是随意:“不啊,不是有我妹子么?”
旋即推开谢彦辞的桎梏道:“光天化日,拉拉扯扯算什么样子,我也有我自己的私事,再会。”
想到什么,又倒回来两步,对谢彦辞别有深意的道:“玩的开心,谢侯。”
谢彦辞看着沈延远无比轻快,扬长而去的背影,只觉得恼火至极。
旋即笑着对苏年道:“既然如此,秦六,让马给... ...”
顿了顿,学着沈惊晚的模样道:“这位表兄?”
苏年:... ...
这位谢侯很冲啊?
秦六满脸不高兴,问道:“主子,那我骑什么?”
谢彦辞直接点了点自己的马,旋即在沈惊晚与众人的诧异中道:“我坐马车。”
转身看向沈惊晚的眼神中带着丝丝委屈与小得意,忍着笑装的很是无辜:“你不介意咱们挤一挤吧?”
沈惊晚:... ...
还不等沈惊晚上马,远远的传来贺游的声音:“哟,正好,赶上了。”
只见文时月翻身下了马,将长鞭送回贺游手中,道:“我与小晚儿同乘一辆。”
谢彦辞笑着看向贺游,眼神中带着浓浓杀意道:“秦六,正好。”
贺游摸不透脑袋,看着秦六灰溜溜的从他手里取走长鞭,又灰溜溜的上了马,同秦六道:“我们没来迟吧?怎么好像不是很高兴地样子。”
秦六摇摇头:“没没没,正好,还打算去你们府上找你们呢。”
贺游收回手,瞧见苏年,笑道:“这位是?”
秦六插话道:“沈二姑娘姨母家的表兄。”
他刻意咬重了表兄二字,却见谢彦辞早已翻身上马,满脸不悦。
贺游立马识趣,明白过来谢彦辞冷着一张脸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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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东西市的商贩已经拥拥挤挤占满了长街的两旁道路,让出宽阔的路面供人行走。
不少人戴着各种鬼怪面具,穿着奇装异服,吆喝声,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他们将马车寄存在拦路的栅栏外,谢彦辞转身笑着看向沈惊晚的时候,却见沈惊晚已经领着苏年先一步上了石桥。
他抿了抿唇,冷水兜了满头,自觉无趣,亦步亦趋的跟在几人身后,略显出有些寂寥清冷。
文时月自然而然与贺游一道,谢彦辞学着苏年的模样嘀咕了一句,转身看向自己身边,却瞧见秦六一双眼,眼巴巴的瞧着他。
他睨了一眼,加紧了步子。
“主子,您等等我。”秦六连忙追上去。
两个大男人在拥挤的人群中,跟着粉衣少女的身影亦步亦趋,格外狼狈。
“表妹,等我一下。”
沈惊晚正在同苏年介绍京都的一景一物,忽然听到苏年拍了拍她的胳膊,沈惊晚一愣,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眼见着苏年朝着 一个首饰摊子走过去了。
谢彦辞冷笑着偏过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的朝着沈惊晚那处看去,只听秦六着急道:“主子,您也快去啊!”
谢彦辞脑筋也是直的,着急是真着急,听不懂弦外之意也是真听不懂。
他很是不解,问:“去哪?去沈小二身边吗?”
总算有了点讨教的模样,秦六却觉得自己只想掐人中。
老天给了自家主子最好的外形与一身本事,却忘了给他塞脑子。
他指着另一处簪花摊子无可奈何道:“那里那里,您没瞧见人家表兄要给沈二姑娘送发簪?”
秦六也是真着急了,恨不能现在自己去帮谢彦辞买了送他手里。
谢彦辞恍然大悟,伸手拍了拍额心道:“对!你等我!”
秦六哭笑不得:“主子,不是我等你,是那边的沈二姑娘等不等你。”
谢彦辞连忙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越过,如同一支高大的竹竿子,头上的发带随风微扬,男人的头在人群中缓缓移动。
沈惊晚正在找文时月,一眼瞧见谢彦辞背着手冷脸从人群中朝路边挤着。
谢彦辞在簪花面前犯了难,小丫头的首饰不免晃人眼。
他和摊铺的铺主大眼瞪小眼,一抬头,对上摊主热切的目光,二人皆是相视一笑,略显傻气与尴尬。
男人不免显得局促与手忙脚乱,丝毫没有平日里的镇定自若。
谢彦辞朝着在人群中艰难挤着的秦六招手:“过来!”
秦六好不容易钻进去,只见谢彦辞拿着两支大红色的镶珠蝴蝶簪子问道:“这个好看吗?”
他都想好了,若是好看,就两支都买了,沈惊晚一边插一个,晃瞎那什么表哥的眼。
秦六想了想沈惊晚插上大红色发簪的模样,眼前忽然出现了糖葫芦,嘴唇动了动,终于吐出四个字:“艳俗至极。”
果然,摊主的面色黑了,谢彦辞的面色青了。
他咳了咳,道了句:“我知道,我就是考考你。”
又拿起一支柳叶的翠绿发簪问道:“这个呢?”
秦六:“... ...说真话吗?”
谢彦辞白了他一眼,只听秦六挠着后脑勺道:“要我说,还不如大红色的那两支。”
谢彦辞伸手在空中虚点了秦六两下,好半晌才忍下那口气道:“那你说,什么好看?”
秦六啧了一声:“我没瞧见与沈二姑娘相配的。”
摊主见着面前二人锦衣华服,不想放过这门生意,遂笑道:“公子们没相上没关系,我这里有更好的。”
秦六忙道:“那你快拿出来!”
只见摊主很是神秘的从下面的抽出一个锦盒,缓缓打开了合盖。
谢彦辞一愣,拿在手上看了看,却听秦六道:“这个好!这个好看!”
谢彦辞偏头看向秦六,难以置信道:“你确定?”
秦六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您瞧这个小喜鹊,多可爱喜人?跟沈二姑娘一样,都俏皮可爱。颜色和雕刻的技艺,嘴里含的那个珠子,下面缀的流苏,您不觉得好看吗?”
谢彦辞嗯了一声,拿在手里端详着,嘀咕道:“这不是小鸡?”
却听秦六一把拿了去,对老板到:“包起来包起来,快点不跟你讲价了。”
老板一听这话,连忙道:“得嘞得嘞,给您包的漂漂亮亮。”
却见那头苏年已经笑着走到了沈惊晚面前,沈惊晚在同他说着什么,好像是推辞的样子。
却见苏年直接将东西簪入她的发中,满脸高兴,倒是叫沈惊晚有些不好意思。
秦六傻了。
他急忙拿着锦盒朝着沈惊晚的方向奔去,突然想起来,好像他忘了谢彦辞。
连忙又奔了回去,将东西塞进谢彦辞手中道:“主子请,务必比过那个劳什子表兄的簪子。”
谢彦辞却没十分把握,心跳如雷,吸了几口气朝着沈惊晚的方向走去。
却见她头上正簪着与他盒子里一模一样的发簪。
苏年瞧见谢彦辞站在远处,略带挑衅的笑道:“谢侯,您怎么落在后面了?瞧,晚儿头上的这根簪子与她可配?”
谢彦辞嘴角强挂着微笑,心里早已将苏年千刀万剐,挑眉点了点头:“还好,不是很配。”
秦六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觑眼看着谢彦辞攥着锦盒,捏的通红发抖的手,竟然觉得这场面颇有些好笑,他背过身子咳了咳,旋即转过身子对谢彦辞道:“主子,没关系,男人要越战越勇。”
沈惊晚淡淡的扫了眼谢彦辞,继续与苏年朝前走去。
看着沈惊晚和苏年郎才女貌的模样,谢彦辞一把将锦盒丢在秦六怀里,冷冷道:“你去勇吧。”
旋即满怀心事的跟在二人身后,显出丝丝沮丧。
时不时抬头睨着苏年的背影,看到沈惊晚偏头的时候就挂上不情不愿的笑。
他只觉得自己肺都要炸了,可是只能巴巴的跟在沈惊晚身后挠心挠肺。
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可千万不能再惹她不高兴。
他想着,反正一定要把这个小丫头娶回家,日后谁再敢当着他面撩拨沈小二,见一个杀一个。
第63章 庆典
陆拾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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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了一路, 秦六却玩的不亦乐乎。
“主子,您瞧,这个面具有点有意思,您买一个戴上。”秦六献宝似的拿了个花纹奇异的面具递到谢彦辞面前, 好像一只狐狸的面具。
谢彦辞眼神沉沉的看着那个面具, 削薄的唇上下动了动, 缓缓吐出一个字:“丑。”
秦六有些失望的收回手, 放眼前看了看,嘀咕道:“丑吗?不丑啊,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又看了几眼,见谢彦辞情绪并不高涨,便附和道:“嗯, 是不与咱们主子气质相配。”
“那您不要了?”正在卖力推销的老板见秦六又将面具放了回来,翻了个白眼,看着二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旋即招呼过往的人群了。
沈惊晚与苏年在最前头,沈惊晚举着面具对他扮鬼脸。
谢彦辞忽然看向秦六道:“带个面具应应景,就刚才那个白色的吧。”
秦六一愣, 看向沈惊晚手里举着的火红色狐狸面具,一瞬间全部明白了过来。
“得嘞, 我现在就去买。”
谢彦辞很快戴上了面具,丝绳压着墨发,将他阴着的脸藏在其中。
谢彦辞快步朝着沈惊晚的方向走去了。
秦六在老板的殷切目光中, 又笑着买了一个老虎面具给自己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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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年正在和沈惊晚说说笑笑。
“哈哈哈哈哈,这个真的卡着脸... ...”
“我帮你后面的绳子松一下。”
“不往前走吗?”谢彦辞忽然背手,站在二人身后咳了咳,白色的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
沈惊晚回过神道:“走, 这就走。”
旋即对着苏年道:“我们去前面,这里人太多,有点挤。”
“好。”苏年始终笑盈盈的应着沈惊晚。
天色也在不知不觉中黯淡了起来,火树银花,灯烛竞亮。
谢彦辞始终闲庭信步的跟在沈惊晚身后,就那么注视着她在人群中随着人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