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远低下头,许久没有说话,再看向谢彦辞时,自嘲的笑了一声:“我明白了,一直以来,父亲总说我不如你,不如你什么我没明白了,我不如你身上担子那么重,自然也不如你心思那么远,也就不会像你,做事稳重,深谋远虑,也许,是我错了。”
谢彦辞很是复杂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视线落在他身后道:“沈小二出来了,走吧。”
第70章 这样就不会丢了
柒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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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晚看着二人面色略略不自然, 她走到沈延远身边问道:“怎么了?”
沈延远摇摇头:“没什么,你怎么样了?”
沈惊晚嗯了一声,自己揉了揉眼,回答的很是含糊:“比原先好一些, 原先整个人都是飘的。”
谢彦辞道:“不如一会我们出去走走?”
沈延远手背贴着沈惊晚的额头, 确定没有那么滚烫了, 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不去了,今天和他们两个走了大半个山庄,晚儿是不飘了,我飘了。”
谢彦辞一条胳膊压在沈延远的肩上,冲他声音很低的道:“没有说带你。”
气息拂动他耳廓边的碎发, 叫他整个人起了层鸡皮疙瘩,连忙闪到一边,皱眉嫌弃的看了眼谢彦辞:“我发现你从祁南回来以后,变得就很骚包。”
谢彦辞冲他很是玩味的勾了勾唇,道了句:“谢了。”
沈延远:“你还要脸吗?”
谢彦辞耸耸肩,偏头看向他, 问:“你想要?”
“滚。”
这句话沈延远是咬牙切齿说的,他发现谢彦辞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沈惊晚脸颊仍旧微微发红,更准确些或许是粉。
睡的有精神了,人也瞧上去比较有精气神。
谢彦辞走到她面前, 略微正经了两分,问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不然好像来这里,只是换个地方睡了一觉。”
沈惊晚确实想要出去走走,躺太久, 整个人就格外的沉,好像双腿都肿胀起来一般。、
于是她也没有拒绝,点头应好。
看向沈延远时,眼神略显心虚:“阿兄... ...”
一用这种语气,沈延远就无计可施,于是板着个脸,故作严肃的道:“不让你去了吗?腿长在你身上,我还能绑起来不成。”
沈惊晚笑的有些腼腆,拽着沈延远的胳膊晃了晃:“谢谢阿兄。”
沈延远只是点了点沈惊晚额头,对她道:“回来跟你算账。”
语气却很是宠溺,他永远对她这样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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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习习,香影阵阵,从他们身边路过的骆驼,驼铃发出清脆的铛铛响,由远及近,再从身边渐渐远去。
沈惊晚偶尔会偏头朝身后看去,谢彦辞很是担心她这样东张西望就走丢了。
起先两人只是贴的很近,谢彦辞看她觉得什么都新鲜,自己也觉得好笑,仿佛带了个孩子出门。
心思全部在她身上,后来就担心人群将她挤丢了。
他犹豫了很久,突然在沈惊晚收回视线的时候,喊住了她。
“沈小二。”
沈惊晚愣了一下,睁着圆溜溜黑亮亮的眼睛看向谢彦辞,问道:“怎么了?”
“我们牵手吧。”
少年的情话过于简单隐晦,只有眼睛悄悄泄露心里的秘密。
他很紧张,一点点的无措,更多的是亮晶晶的期盼。
沈惊晚没听懂,就听下一秒,谢彦辞道:“我不想你走丢。”
“我怕你丢了。”
沈惊晚整个人僵在原地,步子也不会走了。
下一秒,只觉得掌心忽然传来一阵温热,干燥的掌心与她十指紧扣,谢彦辞忽然整个人绷起的心松懈了下来。
他目视前方,留给沈惊晚一张清俊无双的侧颜,嘴角微微翘起弧度。
他说:“这样我们就不会丢。”
旋即抬了抬两个人紧紧相扣的手,语调中带着一点点的得意。
谢彦辞的步子带着她走,可是沈惊晚却仍然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心砰砰砰的跳着,好像天上炸开的烟花,盛大且灿烂。
她不敢再看谢彦辞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刀锋一般的下颌骨。
她一直埋头看着地面,脸颊好像更烫了,仿佛火在烧。
她听到谢彦辞喊她抬头看路。
沈惊晚只能声如蚊呐一般回道:“我在看啊... ...”
谢彦辞嗯了一声,以长辈的口吻轻声笑道:“不过目视前方比较好,不会撞到。”
沈惊晚咽了咽口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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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就这么牵着,随着人潮缓缓的走着。
好像秋风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如同薄纱拂面。
他们走的很慢,就像在湖水里翻涌,上线浮动。
沈惊晚手指曲着,由他干燥温润的掌心牵引,步伐紧紧的跟随在他身边,乖巧的仿佛一只倦懒的猫咪。
谢彦辞握的也很轻。
山庄的烟火盛会要比京都多,许是场地空旷,就在身边炸开,腾到半空中,引得周围的人发生惊呼。
沈惊晚抬头去看,反倒是她面上忽然被扫过一阵红纱,香气从她鼻尖缭绕。
好像有人挤散了她与谢彦辞,那红纱朝着谢彦辞的怀中倒去。
沈惊晚张嘴惊呼,未等她惊呼出声,耳边传来闷闷地倒地声,自己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腾空了一般。
睁眼看去,她已经落入了谢彦辞的怀中,再缓缓朝地面看去,只见自己的脚已经离开了地面,方才那红纱的女子摔倒在地,正满脸羞愤的仰头朝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声音吵她吼着,很凶,也很尖锐,可她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谢彦辞根本没有看别人,而是伸手拽着从楼上探出的红帛团花,伸手挽了一圈,绕在胳膊上,他另一只手搂在沈惊晚腰上。
只听他问怀里还在走神的少女,他问:“冷吗?”
沈惊晚摇摇头,甚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谢彦辞已经带她落在了三层重檐上,重檐之下的人小如蚁虫,密密麻麻的涌动。
鱼鳞灯随着风一起动,一瞬间,眩晕的她仿佛沉在水底,整个世界都潜藏在巨大的雾气灯光的泡泡中。
她心底微微悸动,张嘴看向谢彦辞安静的脸,动了动唇。
谢彦辞笑着靠过去些,她的腰侧是精致的脊兽,她的掌心贴在谢彦辞的胸口,掌心之下能感受到砰砰的跳动。
谢彦辞的脸就在视线中放大,令沈惊晚有些微的眩晕,好像涌在唇齿间的话忽然成了空白,叫她卡壳,能感觉到神经突突的跳跃,背景,呼吸,在一瞬间全部都不清晰了。
沈惊晚眼睛将闭未闭,谢彦辞的脸慢慢放大,忽然在一瞬间停住。
谢彦辞的呼吸轻轻地扫过沈惊晚的脸庞,忽然从他嗓子里低低的发出一声笑,那笑很温柔,却叫沈惊晚猛然红了脸,瞪大眼睛,伸手一把推开了他。
男人纹丝未动,只是伸手替她拨开秀发,笑道:“摸摸你的耳边。”
眉眼满含深情,很认真的补了一句:“你今晚很好看。”
是真的很好看,他在心里这样说。
或许,她一直都在他心里无可比拟的好看。
沈惊晚转过身子,背对着谢彦辞,不肯理睬他,好像是生气了,生他逗弄自己的气。
反倒是她,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她刚才闭眼睛谢彦辞肯定也看到了,红着脸的时候他也一定看到了,自己手足无措,无处安放的时候他是不是也看到了?
他一定觉得自己以为他以为自己要亲自己,所以自己闭上了眼睛。
真是太丢人了,丢死人了,他一定在心里想,她还是这样自作多情。
心里这么想着,手却很听话的朝着耳边摸了摸,她很好奇他说的摸摸耳边,能摸到什么。
在碰到的一瞬间,仿佛被触电一般,柔软的,带着一点点湿润的花瓣在指尖的触碰下被她感知。
她仍旧不肯转过身子看谢彦辞。
心里给他记下了一笔。
却听见谢彦辞爽朗的笑开了。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在半空中飘散开,爽朗肆意的笑声随着烟花爆竹的噼啪声一起炸裂。
炸成了叫人心头颤动的漩涡。
沈惊晚缓缓转正身子,却见谢彦辞再一次靠近了她。
他身后的烟花绽放的很亮,星星点点的烟火盛开,如同流星雨。
沈惊晚想要躲他,不肯再被他逗弄。
却见谢彦辞很认真的看着她,眼神中有说不出来的感情,像是挣扎的欲火,平原上烧不尽的野火一般,声势浩大。
他缓缓抬手,一只手掌心贴在沈惊晚的脸颊,风吹的他碎发纷飞,使得本就白如釉的脸更白。
很迷人,叫人无论如何都挪不开视线。
他眼角有一抹红,因为风吹的缘故。
睫毛微颤如同振翅的蝶。
谢彦辞的声音很哑很低,沈惊晚似乎能感觉他克制隐忍的欲望。
他单手拖着沈惊晚的脸颊,另一只手撑在屋檐的琉璃瓦上,只听他问道:“你介意吗?”
很明显其中的潜台词是什么,他们都懂,沈惊晚却张不了口。
谢彦辞看着她半天没有回应,失落的笑了笑,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薄唇朝着她的额头贴了过去。
薄唇很柔软,压的沈惊晚一片空白,全身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一刻,很莫名,她眼睛很酸,酸的她只想流泪。
好像这是一个迟来的吻,是她等了很多年的吻。
谢彦辞忽然要松开手的时候,沈惊晚就在他诧异的眼神中,缓缓回勾住他的脖颈,身子微微前倾。
她将自己的唇,仰面同他削薄的唇印在一起,两片薄唇贴住了。
烟花在他们身后绽开,给他们镀了一层闪亮的光芒。
天上的星成了巨大的银色幕布。
沈惊晚眼角有泪涌出。
心在一瞬间被填满。
谢彦辞眼睛还微微睁着,沈惊晚的动作出乎他的意料。
当唇瓣被柔软的力度不轻不重的压住后,谢彦辞唇角忽然微微勾起,缓缓闭上了眼,伸手扶住沈惊晚的额头,缓缓闭上了眼。
两个人的剪影在黑夜里,变得模糊不清。
第71章 登徒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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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 他们几人在店里吃了胡饼就计划着归京了。
只是行到半路时,忽然见苏年拽停了马,冲着他们一行人抱拳道:“我就在这里同大家分别,不回京都再与各位拜别了, 劳烦延远你替我说一声, 还有表妹, 替我说一声。”
马蹄在地上蹭起灰尘, 苏年的目光是冲着谢彦辞的。
他同他勾了勾唇,旋即没等沈延远说些什么挽留的话就朝着东边去了。
一轮朝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他们看着苏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沈延远叹了口气,道:“走吧。”
谢彦辞将沈惊晚送到了沈府门口才朝着安陵候府去的。
这会儿才下马,就瞧见秦六正在门边候着。
秦六瞧见谢彦辞,跨过门槛直接朝他的方向迎了来。
谢彦辞翻身下马, 将鞭子送到他手中。
秦六问道:“主子,昨日玩的好吗?”
谢彦辞难得的勾了勾唇,回了句:“还行。”
能从他嘴里蹦出这么两个字,已然难得。
秦六笑着要接话,却见他们面前忽然扑过来一身红衣的少女。
那少女嗓音很是尖利,喊道:“表兄。”
谢彦辞一个闪躲, 叫红衣少女扑了个空。
谢彦辞冷冷的盯着少女,嘴角的笑意也在一瞬间了无踪迹, 而是带着防备心蹙眉看向她道:“你表兄可不在这里。”
少女羞赧一笑,双手握拳,想要轻轻捶谢彦辞胸口, 哪知谢彦辞并不接她茬,直接闪开。
少女也不在意,千娇百媚的哼唧了一声道:“表兄真会开玩笑,我姑母嫁进了谢家, 那您自然是我表兄。”
谢彦辞不理会她,直接从高梦身边掠过。
高梦却不依不挠,伸手想要拽住谢彦辞翩飞的长袖,男人动作过于伶俐。
她抓不住,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秦六牵着马朝着马厩去了。
谢彦辞解开束袖,丢给一旁站在游廊上的守卫。
高梦提起裙子,不满的道:“表兄,你走的怎么这样快,我都跟不上了?”
谢彦辞忽然停住步子,转过身冷冷的盯着高梦,问道:“你有什么事?”
分外不近情面。
按理说,高梦长的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儿了,鹅蛋脸,柳叶眉,圆翘的鼻头,长的标志可人,身形得宜。
若非如此,高氏自然不愿意将自家那狐媚子妯娌的女儿接来。
此番将高梦接近谢家,实则是她心中有计划。
向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她料想,谢彦辞纵使表面上如何的冷冰冰,女孩子但凡使点手段,他也就拜倒在高梦的石榴裙下,届时,想做什么,说什么,可不都还要听她这个大娘子的意思?
偏生谢彦辞是软硬不吃,高梦眼瞧着眸含泪珠,摇摇欲坠的娇俏可怜模样,就连一旁的守卫瞧见也心软几分。
奈何谢彦辞还真不是个一般的主。
他眯起眼睛,带着警告意味冲高梦道:“你记着,这是谢府,我是谢侯。你的表兄在西院,这是东院,若是再不守规矩胡来,不要怪我不怜香惜玉!”
后面一句话他是说给高氏听的。
府中丫头多是高氏精心培养的心腹,此番如此苛责她侄女的话,想必过路的丫头们也都听得清楚明白,要不了多久,高氏就会知道。
高梦显然也吓到了。
从前她只知道谢彦辞是生人勿近,却从来不知他是这样不好招惹的主,那眼泪也不用两下,就扑簌簌朝下落,鼻头被风吹的通红,唇瓣被紧紧的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