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沈青青被困这段时日,倒是把之前生病时掉的斤称都找补回来了。
孟棠嬴为她准备了四个厨子,起初每顿饭都会极其奢靡地准备四桌菜,然后逐一试过她的喜好。
除此之外,每日还有大夫来为她瞧过身子,亦是燕窝、虫草等补品不断。
她想瘦都难。
不过今日没什么胃口,他竟亲自过来伺候她用膳。
沈青青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先生,能否看在我陪着先生迎新辞旧的份上,陪着孤聊些别的?”
孟棠嬴说的很是卑微,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她这儿找寻安慰。
“你说就是。”
他莞尔一笑露出个酒窝,“还是先生好。”
孟棠嬴为自己斟满酒,长叹口气,像是在同自己鼓气般,自言自语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太过天真……直至今日才知晓,孤的存在竟只是个笑话。”
他苦笑,“先生,你说,生在帝王之家,到底是幸事,还是不幸?”
沈青青没有回他,只是听着。
孟棠嬴继续道:“我自幼苦读诗书,向着父皇母后所期待的努力,幸得上天垂爱,前二十载过的顺风顺水,可为何帝王无情,竟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培养成另一人的宿敌?”
“他可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许是喝了太多酒,不知何时,眼眶里满是热泪。
孟棠嬴仰着头,努力不让眼眶中的泪落下。
一旁的沈青青蓦地一怔,脑海浮现出之前做过的梦。
那个叫洛瑜的姑娘,离开少年文禹后,遇到了另一位公子。
她唤他鸿曦哥哥。
似乎是一段原文剧情,但前后因果太过模糊,她也不确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是东宫太子,是储君,若你都觉得无奈痛苦,那南璃百姓又如何?”
“储君?”他含泪大笑,“可我这个储君,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啊,假的!到头来,不过是给旁人做嫁衣!”
孟棠嬴忽而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似是疯魔。
倏然,他扭头问:“先生,若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占有了你的心爱之物,又要毁掉你的所有,你该如何?”
“尽力而为,无怨无悔。”
她同阿洲便是如此。
孟棠嬴稳住眸色,突然停在她身前,摁住她肩头,“先生说的不错,尽力而为,无怨无悔,所以先生也是支持我奋力一搏的对不对?”
沈青青觉得对方有些不太正常,抬手试图扒开他搭上来的手。
他看着她,泪流满面,定定道:“这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本就是……”
他满目狰狞,似是猛兽。
沈青青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孟棠嬴忽然攥住她的腕子,一把将人拽入怀中。
“你也是我的,阿意。”
孟棠嬴没有给她时间思考,弯腰的一瞬,细密的吻落进颈窝。
“孟棠嬴!你答应过我不碰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她尖声叫着,奋力挣脱。
孟棠嬴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把将她的手反剪起来。
“先生……”他话语混沌不清,唇瓣碰触到她锁骨的一瞬,整个人便无法思考。
他害怕同她对视,将她一把翻转,禁锢在怀里,咬着后颈的雪白,断断续续道:“我真的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所以别再只看着孟西洲了好吗,阿意,他的眼里只有权势,只有秦二娘子……等我们完全在一起了,你就会忘记他的,对不对?”
动作稍大,二人撞翻了身侧的餐桌,盘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她将他玉冠扯下,青丝散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指尖划过对方的面颊。
孟棠嬴眉间吃痛,金枝玉叶长大的太子,非但没有发怒,反倒是尝到几分特别的畅快。
他看到地上的瓷片,满脸阴郁的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向内室走去。
看到尽头的那张床榻,沈青青终究绝望的哭了。
被孟棠嬴压在那欺负时,她害怕的哭出了声。
“你这样我只会恨你!孟棠嬴……你疯了,我根本不喜欢孟西洲,更不喜欢你!”
她大喊着,突然明白了孟棠嬴话中深意。
他同孟西洲是敌对,而她不过是个被肆意占有的玩物。
“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她哭的说不清话,也不知道要怎么救自己,只得大骂:“骗子,伪君子,孟棠嬴,你是个混蛋!”
孟棠嬴不曾捂住她的嘴巴,听她哭喊着,心头的畅意被无限放大。
似乎只有更痛才能让他释放出来。
“对不起,我真的会好好待你……等这一切结束,我会想办法把你接进东宫,给你个名分……”
孟棠嬴低声哄着,动作不停,却无法直视她的眼睛,甚至连吻她的唇都不敢。
“孟棠嬴,即便我来了月事,你也有兴趣碰么……”
她哭着说,可惜孟棠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细腕被压在头顶,襦裙提在腰身,沈青青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脱了水,她除了奋力呼吸,什么都做不到。
待孟棠嬴嗅到那股子特别的血腥气时,才恍然回神,“你……”
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会放她走的。
少时,他将她捂在眼睛上的手向下扯去,柔声哄道:“我今日不碰你……你乖乖忍着便是。”
沈青青侧背着身子,躺在他怀中,彼此紧紧贴着,孟棠嬴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不知疲倦的疯狂,沈青青无言低泣。
晨光微熹,青光顺着窗楹淌入内室。
孟棠嬴紧紧搂着她,一声不吭地盯着她发颤的肩头,像个知错的孩子,既无措,又内疚。
“孟棠嬴……我这双手,只要你还活着,我便不会再碰画笔。”
孟棠嬴骤然一惊,哽住。
他跟沈知意,已经回不了头了。
孟棠嬴一夜未眠。
乾元二十三年,元月初一。
沈青青醒来时,孟棠嬴已经不在,春桃与银杏满守在一旁,准备服侍她净身。
二人瞥见她身上露出的红痕,谁也没敢吭声。
沈青青轰退二人,后披着件长裾,独自去了净室。
不过多时,二人还是跟了进来。
主子吩咐过,必须寸步不离。
沈青青只当她们不存在,她在净室里待了整整一下午,一直在洗手。
直到孟棠嬴亲自敲门,为她送来衣物。
“阿意,今日迎新年,我送你个大礼。”
沈青青浸在池子里,留给他一面雪背,声音像是浸了霜,一字一顿道:“滚远点,我不想看到你,你这么叫我,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无比。”
孟棠嬴并未生气,淡淡道:“你放心,在你对他死心前,我绝不会碰你。”
她听了只想发笑,不留情面的讥讽,“原来你不止是个骗子,还是个聋子。你总提孟西洲,是因为你不如他?”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没时间了。”
沈青青怒声厉喊,“孟棠嬴,我现在就想让你滚!”
守在一旁的银杏与春桃被这大逆不道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孟棠嬴面孔铁青,没了温柔和煦,他走到池旁,一把拉开她遮在身前的手要往起拽,冷声道:“孟西洲很快就要来了,若你想这般见他,我也不介意。”
“你叫他来做什么?”
孟棠嬴听她问起,得意一笑,“我为他做了个局,你猜猜他会不会舍得让你喝下鸩酒,嗯?”
说着他从漆盘上取下一只酒壶,走到春桃面前,捏开她小嘴不由分说的灌了下去。
沈青青起初只觉得他在说笑,可当春桃痛苦倒下,七窍流血时,她瞬间慌了。
“孟棠嬴你疯了!”
“我是疯了,那也是为你疯的。”他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敢不敢陪我做这个局?”
沈青青眸色一沉。“我去。”
*
半个时辰前。
同父亲母亲进宫请完安后,在宫门外,孟西洲收到秦恒亲自送来的一封密报和一页户籍纸。
他低眼一瞧,蹙紧眉头。
是那张韩施施的户籍。
密报中,孟棠嬴约他在汴京一间僻静的小宅内一见。
秦恒见主子策马换了个方向,立即道:“主子,这其中恐怕有诈,不如先派暗卫去查探一二,待确定真是沈娘子……”
“不必,去把你手上的人立刻召集起来,孟棠嬴既然敢宣战,我又何惧之有。”他沉声丢下这句,挥鞭离去。
守在一旁的李炎见状,连话都没说出口,赶忙追了过去。
秦恒不敢耽搁,领命速速离开。
半途上,汴京的上空忽而狂风大作,吹来风雪。
本就结冰的大道上加上这层浮雪,更是难走。
孟西洲同李炎就着风雪遮掩,直接□□而入。
“分开行动,若有人动手,直接杀了便是。”
他甩下这句话时,人已经在几步之外。
李炎愣了一瞬,后拔剑往另一侧奔去。
少时,搜了大半个宅院的孟西洲一路来到花园中,他提着染着冰霜的剑,身边围着一圈儿侍卫。
侍卫清楚对方身份,没有殿下的命令,便没人敢下杀手。
孟西洲并未留情,几剑之下,围着的几人已经倒在雪地之中。
不过几步,风雪已经把淌出的血迹遮盖住了。
“孟子思!”孟棠嬴有些兴奋,见人终是来了,撩开阁楼上悬挂着的幔帘一角。
孟西洲闻声瞧去,远远见池塘尽头的阁楼上立着不少黑影,其上挂着御寒的帷帐。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孟棠嬴拉在怀中的沈青青。
透过风雪,他看到对方也在看向他,朦朦胧胧,不知神色。
似乎是错觉,这一刻,眼前的风雪都停下来了。
孟西洲攥紧手中的长剑,冻得通红的手,已经有些麻木。
他承认,在得知沈青青逃走消失的这段日子,他心底生出许多阴暗的情绪。
找回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不得不做的一件事。
他缓步走到阁楼之下,孟棠嬴叫退旁人,“外面风雪这么大,堂哥快请进来赴宴。”
掀帘而入,一楼厅内立着数个暖炉,暖融融的,圆桌上备着T栀子整理W酒菜,四周留了两个丫鬟,孟西洲扫过一圈,没看到沈青青的身影。
“堂哥一路辛劳,进孤的别院,竟未走正门,委实没了君子之范。”他揶揄着,孟西洲并未理会。
“咣当”一声,孟西洲把沾了血的长剑横在他面前。
守在一旁的亲卫瞬间拔出刀。
“唉?堂哥还什么都没做呢,你们先把刀收好,孤还有话要问堂哥。”
“是,殿下。”
“找我作何?说罢。”孟西洲落了座,瞧见孟棠嬴眼角上有两道明显的划痕。
他心底一沉。
孟棠嬴缓缓抬手捂着那淡然一笑,“让堂哥瞧笑话了,昨夜耍弄猫儿弄出来的,你说这猫儿平日里瞧着温顺,真在怀里宠着时,就有些不太听话呢……”
孟西洲盯着孟棠嬴的眼睛,衡量许久,眉色未缓,讥笑道:“太子殿下还有逗猫的好兴致,我还以为殿下昨夜早走,是因扬州案子折了孙尚这个左膀右臂,被圣上当众责备丢了脸面。”
孟棠嬴眼底一沉,孙尚入狱的确让他焦头烂额,他父亲是工部尚书,昨日晚宴父皇重提孙家之事,他无力帮衬,让孙家这个本就不牢固的盟友彻底断了。
“堂兄这是故意的了?”
“扬州之案,铁证之下,孙尚罪无可恕。”
“你让孤不自在了,孤自然要从旁的地方找乐子。”孟棠嬴不怒反笑,从袖笼里拿出个香囊闻了闻。
“猫儿的味道不错,堂兄要不要试试?”
他摊开手,银丝缎面的香囊上,一小支金桂,绣工不那么好。
孟西洲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颤。
“无聊。”
他的手不动声色的握紧桌上的长剑。
见他衣襟上沾了不少血迹,孟棠嬴转而问:“不想身为刑官的大理寺少卿,竟滥杀无辜。”
“伏击朝廷命官,依照南璃律法,理应诛杀。”
“那堂哥当下又是何意?竟对孤拔剑相对。孤可是东宫太子,堂哥即便想坐上这个位置,也不该这么心急的吧?”
孟棠嬴的声音明显比方才高了几分,他盯着对方手中的长剑,像是个孩子在觊觎邻家小孩口袋里的糖似的,喃喃道:“父皇的追云剑。”
孟西洲没有理会,沉声道:“我对太子之位无意。”
“是么?”孟棠嬴眸色幽深,盯着他看了许久,竟真瞧出出几分坦荡。
费了这么大的劲,他会不想做太子?
父皇这些年布的局,委实让他看不懂。
从孟西洲母亲侍女那听到了洛瑜当年生产的真相后,才知道父皇这些年的反常为的是什么。
是报复。
自始至终,他不过是父皇同他最憎恨之人生下的弃子罢了。
他孟棠嬴,自始至终,就是个笑话啊。
而孟西洲,从一开始看似一无所有,却已经不知不觉得到了所有。
包括沈知意。
顿时,孟棠嬴腔子里内怒火难挨,可双方未彻底摊牌前,这时的谈话,并无意义。
不如看他痛苦来的痛快。
“孟子思,孤真的很羡慕你,所以孤看不得你的好。”他咧嘴一笑,眼睛里满是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