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新有些苦恼:“那你想吃什么?”
“走吧。”辛亚报出一个地址,就在附近,“咱们吃串去。不用你请,AA。”
幽深的巷子里,远远可见烟与火。
简易的LED“烧烤”招牌闪烁着,陈斯新跟着辛亚往里走:“这么偏的地方你居然能找到?”
“他家烧烤味儿特好。我有一次闲逛到这边,闻着味才知道这里有家烧烤店。”
“你晚上吃那么多,这会儿还能吃得进去?”
辛亚有些不好意思:“能。”她咬着唇,不太想承认。
陈斯新许久没有这种心中开阔,纯粹的开心:“吃吧,吃吧。跟陈斯南似的,在吃东西这件事上,潜力无穷无尽。”
“别这么说。”辛亚把围巾往上拉一拉,试图掩饰自己的羞赧,她反问道,“你弟弟,他也这样吗?”
陈斯新点头:“嗯,只要撑不死,就往死里吃,只要他爱吃。”
“那他还能看起来那么瘦。”
“他小时候可胖了,青春期瘦下来了。”
“这样啊。”
简单的复古风格装修非常具有年代感。小店里,十几张桌子居然都坐满了人。他们两个站着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一桌客人离开,空出靠窗的位置。
辛亚熟练地拿过桌上的点菜单,写着自己想点的食物。
“他家菜单上的东西都很好吃,放心点,不会踩雷。”辛亚边写边说,“不过非要我推荐,我推荐肉筋和排骨。味道绝了。”
“那就肉筋和排骨。”陈斯新不太饿,他瞧着辛亚迅速书写的样子,拿出一根烟,“你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
“我常来。”辛亚抬头,对他笑了笑,“真的好吃。”
陈斯新不太认真地随口说道:“那一会儿多吃点。”反正他是吃不进去太多了。
小本经营的买卖,连桌子都不是非常的宽。陈斯新吐了口烟,辛亚无意间嗅进鼻中,那股味道恨不得直冲到天灵盖。
她不得不掩了掩口鼻:“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辛亚捞过茶壶,给自己续了杯水:“为什么你们男人都爱抽烟啊。我从来没抽过,纯属好奇。”
“我爸。”陈斯新仅仅思考一瞬就想起了源头,“我爸妈刚离婚那会儿他恨不得从早抽到晚。不过那时候我跟你现在一样,只是好奇味道。后来上学了,认识的男同学都抽,没过多久我也开始抽了。”
“换句话说,就是,跟风?”
陈斯新低低一笑:“你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不过后来就习惯了。”
说了这么多,陈斯新似乎终于找到重点,他将夹着烟的那两根手指微微晃了晃:“不喜欢烟?”
辛亚犹豫后微微点头:“味道有点大。”
“出门前从桌子上顺手拿的。老肖的烟。”陈斯新话虽这样说,但看起来并没有熄灭那只烟的打算。
辛亚无奈地啃了啃茶杯的边沿。这种事情当事人没有自觉,你就算暗示明示都来个遍也白搭。
“来来来,帅哥美女,让一让,上菜了啊!”烧烤店的老板端着两个大餐盘,等在桌旁。
辛亚把水壶和陈斯新面前的烟灰缸往桌子里面推推,给烧烤盘让出空间。
“老板,我的辣肚什么时候能好?”辛亚忍不住催菜。
“在灶上了,三五分钟就能好。”
“你还点了肚丝?”陈斯新刚才没看辛亚写的点菜单。
“对。不在菜单上的私房菜,特辣特好吃。我上次来看熟客点的,才知道。”
刚烤好的肉色泽金黄,油脂被烤的恰到好处,发散“嗞嗞”的声响。
“好像还不错。”
“当然啦!”辛亚鼓动陈斯新先尝尝排骨,“快尝尝。”
陈斯新接过辛亚递来的那串排骨,沿边缘咬了一口。
“嗯!”陈斯新眼光发亮,“这么好吃啊!”
辛亚开怀地笑:“我就说好吃吧!”
正说着,辛亚点的那盆辣肚被端了上来。
被切成条的肚丝串在竹签上,和许许多多的蔬菜一同泡在桶状的容器中,浸在满是辣椒的汤底中。
口中的排骨唇齿留香,陈斯新注视那桶辣肚:“我能不能尝尝这个。”
“能啊!”辛亚热情地给陈斯新介绍,“虽然特别辣,但是辣的够味儿。你能吃就多吃几串。”
陈斯新平日不喜食辣。他以前看人吃辣吃到流眼泪,还闷着头往嘴里送觉得这种自虐一般的饮食习惯并不值得提倡。
可辛亚爱吃。
而且辛亚给他介绍过的东西,都很好吃。
本着人要用发展的角度看问题的态度,陈斯新挑了一串看上去不会那么辣的白菜帮,将附着在上面的汤汁抖在碟子里,才放进口中。
“咳咳咳咳咳……”第一口就被浓烈的辣椒呛到了嗓子,陈斯新捂着脖子,对着桌子底下咳嗽,“这东西……这么辣……你怎么……能吃得下去?”
辛亚因陈斯新破碎断续的声音而捧腹大笑:“有这么辣吗?”
陈斯新一张口想说什么,被随之而来的咳嗽被挡了回去。
定睛看,陈斯新眼角甚至挂上泪珠。周边的客人都在看他们,辛亚作为罪魁祸首坐立难安。她站起来坐到陈斯新旁边的位置,帮他拍着后背:“坚持一下,咳一会儿就好了。加油!”
陈斯新又想说什么,可惜再次被咳嗽截住话茬。
“咳,咳咳咳咳。”
辛亚见陈斯新咳得很辛苦,一手替他拍着后背帮他顺气,一手拎着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温茶。
陈斯新也想喝,但是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暂时不敢喝水怕咳得更严重。
他说不出话,就把辛亚递来的茶杯往外推了推。
辛亚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把茶给陈斯新准备好,让他情况稍微好一些的时候能喝一点缓解一下。
“你先拿着。”辛亚再次给陈斯新把茶递过去。
“大郎,该吃药了。”对面,一家三口样子的客人里面,有个小孩子叼着块鸡翅看着他们笑。
辛亚哭笑不得。
她怎么成潘金莲了?再说陈斯新也不是西门庆啊。
“你快闭嘴吧你!”小孩子身边的中年女人拍了小孩儿脑门一下,“鸡翅还堵不住你嘴?”
“大哥哥咳得太厉害了嘛。”把啃了一半的鸡翅拿在手上的小孩子说。
孩子爸爸回头看了陈斯新和辛亚一眼,转过头笑着跟自己妻子说:“别说,咱儿子说得没错,还挺像。”
“你也闭嘴吧你!”孩子妈妈面对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无奈地摸了摸额头。
“我……他……全场……最佳哦,还我该吃药了。”陈斯新拼力说了这么多话,看得出来,他很介意小孩子的话,但他同样也不能控制自己不去发笑。
就像回到学生时代,笑都是纯粹的快乐。
辛亚把茶杯塞到陈斯新手里:“大郎,不喝药那喝点水吧。”
陈斯新边咳边笑,边给辛亚翻了个大白眼。
很久之后,终于能停下来正常吃喝的陈斯新把辛亚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啊!舒坦!”
辛亚一手一个辣肚签:“我说,你要是真不能吃辣,以后走哪儿都别吃了。你身体适应不了,别强迫自己。伤嗓子。”
陈斯新潇洒地摆手:“以后再明知故犯我是狗。”
“话怎么说这么满?”
“长记性了。这东西,被呛一次就够了。”
辛亚面不改色地吃着他自己消化不了的辣椒,陈斯新摸着自己还不十分舒适的嗓子:“你怎么这么能吃辣?”
“开心啊!”辛亚回答地理所当然,“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开心的时候,最容易满足的就是食欲。”
她把手里的竹签在半空中晃一晃:“食欲。”
陈斯新挑眉反问:“那你今天不开心?”
“是有点。”辛亚不想否认今天的情绪失控,“不过现在吃辣椒是因为开心。他家的串实在太香了。”
“确实。”
折腾这么一次,桌上的烤串都有些凉了。
陈斯新叫来服务生重新加热,又顺便多点了一份排骨和肉筋。
他家的肉,真带劲儿。时隔半天嘴里还留着香味儿。
悠悠地吃到最后,店里的客人从满员到减了一半。桌上就剩了空出的竹签和骨头,连辛亚那盆杂烩辣肚拿筷子搅一搅都只剩汤了。
放下筷子,辛亚示意陈斯新去看他手边那摞骨头:“还说不饿,不饿的人吃起来比我都多。”
“高兴。”陈斯新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别AA了,今天我请客。”
趁辛亚还没来得及拒绝,陈斯新补充劝道:“就当我答谢,你帮我找了这么好的一家店。”
辛亚拿出手机,并不想让陈斯新结账。陈斯新却说:“来日方长,指不定哪天要去你那儿蹭饭呢。”
这个理由非常有信服力。辛亚不再坚持,把外套穿好,系好扣子,站在门口等陈斯新。
推开门,外面不知何时起居然下雪了。零星的雪花在黑暗中几乎不可见,唯有落在皮肤上留下一瞬冰凉,才让人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居然真的下雪了。”
陈斯新结完账从屋子里走出来:“什么叫真下雪了?还有假雪?”
“不是。”辛亚和陈斯新共同往悠长的巷子外面走,“我两三天前,在办公室许过愿。最近天气太干燥,我许愿希望最近能下一场雪。”
陈斯新伸出手,捻了捻落在指间的一丝雪:“我发现很巧,和你出门总能赶上雪天。”
“你也这么觉得吗?”辛亚眼睛闪烁点点的光,非常得意地说,“其实上次咱们在雪天见面的前两天,我也许过下雪的愿。嘿嘿,请叫我天气之子!”
陈斯新笑她小孩子心性:“你怎么不叫雪宝宝呢?”
“不好。雪宝宝遇到阳光会化掉的。”辛亚一本正经地说。
肖纪的车窗被累积的雪挡得严严实实。陈斯新从车里拿出一块厚毛巾,简单清了清雪。辛亚便站在车旁的电线杆下,借着路灯柔和的灯光,看上面贴着的各种小广告。
“好了!上车吧!”陈斯新和辛亚都进了车子,发动的那一刻,陈斯新问辛亚,“小广告还看这么认真?”
辛亚报出一个地址:“这里,下周末会有一个购物广场开业。”
“那离Moon很近啊。”
“对啊!”辛亚目视前方看路,“看照片,规模还可以。我打算下周去看看。”
“嗯,这里确实需要一个综合商业购物广场,不然附近的居民想买当季新品还得乘各种交通工具去市中心。”
“就是价格不知道怎么样。刚开业,还在这种有点偏的地方,价格应该不会太优惠。”
“有就比没有强。这附近完全可以开发旅游业,早晚用的上。”
“有道理。”
送辛亚回家再返回肖家时,只有陈斯南坐在客厅玩着手机等他。
“就你自己?”陈斯新搓搓双手,呵了呵气。
“妈回星城了,刚走。”陈斯南摆弄着手机,点触着简单的小游戏,漫不经心地说。
“连夜走了?”陈斯新看了看表,这可都快半夜了。
“不用担心。张晓来接的,很安全。”张晓是陈家的司机,驾驶技术不错,性子沉稳,完美秉承了宁可多等一分绝不多抢一秒的上路理念。
“谁担心她了?”陈斯新不太自然地说。
“太好了,终于走了。”陈斯新在陈斯南面前几乎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回我可以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了。”
陈斯南笑言:“哥,我还在这儿呢。”
“早晚也把你送走!”陈斯新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把身上的味道带了出去。
“你吃烧烤了?”陈斯南摸了摸鼻子,“味儿真大。”
“对,可好吃了。哪天带你去吃!”陈斯新面带笑容地炫耀。
“跟辛亚去吃的。”陈斯南使用的是肯定句。
“嗯!”陈斯新点头承认。
“AA吗?”
“我请的。”
陈斯南把手机上的小游戏关掉。手机放在腿上,坐姿很乖,
陈斯南嘴角绽出一抹小狐狸一般的笑:“你是不是喜欢辛亚?”
陈斯新的笑顿时僵住,他伸手隔空指了一下陈斯南那张碍眼的笑脸:“小孩子家家,不要胡说八道哦。”
“你看,说话都变风格了,老光棍都知道说话卖萌了。”陈斯南毫不客气地戳穿。
“怎么说话呢?你才老光棍呢!再说,我还用卖萌?我本身就很萌。”
陈斯南低着头,肉眼可见他双肩的颤动。
陈斯新不满地抗议:“你这样憋笑,比直接笑话我笑出声还让我难受呢你知道吗?”
“我不是笑话你。”陈斯南一抽一抽地轻微晃着身子,“我只是很久没见过哥你这么开心了。”
“我不是,一直都挺开心的吗?”陈斯新叉着腰不服气地说。
“不一样。上次见你这么开心还是跟温娇姐去游乐场。”
此言一出,陈斯南几乎立即后悔了。正如他所料,陈斯新迅速敛起笑容,整个人突然变得异常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