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公司那么偏,居然还能在这儿遇到你同事?”齐雾月刚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出食指,“不会是上次那个吧。”
“就是上次那个。”辛亚淡淡地说。
齐雾月向上翻了个白眼儿:“我说你俩之间真没事儿吗?他喝酒喝多了,你陪他聊天。他家长辈来星城,他来找你吃饭。现在他想让你买高跟鞋,你连穿不习惯的恨天高都接受了。你很不对劲儿啊。”
“他家长辈来星城你怎么知道?”辛亚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以为你在我那儿,先去的Moon。看你不在,才去你那个房子找的你。”
“原来是这样。他没跟我说。”
“小亚,你对他……”
“关系好点的同事而已,别多想。”辛亚否认的很快。
“真的?”
辛亚很认真地回应:“真的。”
一时间,齐雾月放下心来。虽说这两个人看起来非常般配,但凭她前几次见陈斯新对他的印象,她实在不觉得陈斯新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尤其今天辛亚买的这双恨天高。
她作为辛亚的朋友,不知道怎么跟辛亚开口。
依照她对辛亚个性的了解,她希望辛亚能找一个愿意她穿上平底鞋的人,甚至能亲手给她穿上平底鞋的人。而不是只凭自己的喜好,就让辛亚强行改变习惯,甚至牺牲掉舒适和内心的人。
“只是同事就好。”齐雾月恢复了往日慵懒的样子,笑呵呵地指了指楼上,“我刚才看宣传海报,今天楼上的几个餐厅不但打折而且还有菜品送。要不要先去看看,决定咱们中午吃什么。”
“好呀。”
三人起身,郝西西兴致很高地拉着齐雾月在前面走,而辛亚故意磨蹭在后面思索心事。
若不是齐雾月提醒,她从未反思过,她和陈斯新最近走得的确太近了。
她必须承认,她对陈斯新是有好感的。
可是这一刻,她安静下来认真思考。她对他的好感中,真的纯粹都是同事间的好感吗?
原本笃定的事情被好友点明出来之后反而增加了困惑,辛亚忽然就没了逛街的心情。
好在让辛亚困惑的时间没持续多久。元旦之后,各企业纷纷开始启动新一年的新企划新项目。不论是景森还是徐白,都业务众多忙得不可开交。
就连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人都开始加了班,更不必说徐白和他那个远程支持他的项目组了。
这一忙就忙了将近两个月,直至春节前两天,众多事务终于到了收尾的阶段。徐白有气无力地向她宣布,剩下的事情全由徐白负责,她可以放假回家了。辛亚有些没反应过来地呆滞两秒,才欢呼一声,带着浑身疲惫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回公司宿舍补了一大觉。
次日辛亚睡了个自然醒,一觉醒来将近十二点。连日的疲劳让她洗漱都打不起精神,磨磨蹭蹭收拾了东西,直接错过食堂的开放时间。
无奈之下只能拎着个小号行李箱回到徐白那边凑合弄了口吃的,辛亚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明目张胆笑了几声。
熟悉的空间回荡着几乎从未听闻的回声,辛亚这才有了即将过年的实感。
连徐白都走上归途不在屋里窝着了,可不是快过年了吗?
将徐白这边办公室的卫生收拾一番,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辛亚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打开手机软件打算预定一辆从景森去月城车站的车。
正查着的时候,身侧停下一辆银白色汽车。
陶蕴摇下车窗:“辛亚!”
“陶总?”
“这么晚了,还没离开公司啊!”
晚?
辛亚左右看看空旷的厂区,不太好意思地伸手压了压随风飘飞的头发:“我不小心睡过了。”
陶蕴推了推眼镜,笑言:“上来吧,我捎你一段。”
“不好吧。陶总,你要去哪儿啊?”
“市中心,我和小词都要回家。”陶蕴报了个地名,“你也上来吧,咱公司这边打车太不容易。在市中心,你想怎么转车都方便。
“那谢谢陶总了。”辛亚实在难以拒绝这份从天而降的小幸运
副驾坐了聂词,辛亚只能选择后座。她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才看到已经在后座坐着的陈斯新。
她忽然想起陶蕴刚才的话。
“你也上来吧。”
辛亚嘲笑自己的粗心大意。可不是她“也”上来吗?
把后备箱重新关上,她碎步绕到车的右侧。一拉车门,手背感受到一点冰凉。她抬眸一看,居然下雪了。
辛亚一上车,和聂词陈斯新互相都打了招呼。
聂词跟陈斯新和辛亚都不太熟,见他们两个熟识,反倒省却了一路上要没话找话的烦恼。干脆拿出手机玩,自得其乐。
“你怎么也这么晚回去啊?”讲道理,他这个监理真的没什么繁重的活儿需要他等到大年二十九回家。
陈斯新坦言:“还不是我家那些破事。我能拖就拖呗。”
辛亚挑了挑眉没作声。
这事儿她也没辙。
辛亚要回明镇,陈斯新要回星城,本来是两个不同的出行路线。但是辛亚要回齐雾月那里取点东西,陈斯新也要给肖纪带些什么,俩人沟通一下倒是需要一同回那边一趟,不同路变成了同路。
陶蕴家在市中心繁华区。眼见再往前走,后座那俩人就要绕远乘车了。在一条人少些的路把这两个人放下,陶蕴带着聂词踏上了回家的路。
人影稀疏的街角,天降的大雪簌簌而下,不愿停歇。
一脚踩出去,软绵绵地似乎要让人陷进去。
陈斯新仰起头,任纷杂的雪花打在他脸部的皮肤上。
呵,真疼。
陈斯新有些犯愁,他侧目对辛亚投去一个埋怨的目光:“又下雪了。你真就天气之子?”
辛亚连忙摆手:“今天这场不关我的事!”
陈斯新被辛亚的表情逗笑:“走吧,地铁站就在前面了。”
他们两个走了四五个街区,才走到附近最近的地铁站的入口。可他们两人到达那里时,两个人站在风雪中双双傻掉。
巨大的立牌上,写了维修公告的那张纸甚至有些泛黄,不知已经贴了有多久。
跺了跺脚驱寒,陈斯新泄气地说:“咱们打个车吧,去下一个站点。”
“我找辆车。”陈斯新分别指了指他们两个身上在这个天气下略显单薄的衣服,“不然咱俩今天都得挨顿大冻。”
辛亚表示赞同:“那我去买两个暖贴,那边正好有个商店。”
“行。”陈斯新心里认为其实他用不到那东西。但辛亚可能有需要,他便轻巧答应下来。
如今的便利店类目丰富,想买个暖贴轻而易举。就是卖货的老奶奶上了岁数,腿脚不太灵便,稍微费了些时间。
辛亚拎着行李箱从店里走出来,发现陈斯新并没有出现在原来他们停留的那个位置。
她拿着刚买的两枚暖贴,匆匆走到街角,踮起脚将整个十字街口的行人挨个核对一遍身形也没有发现陈斯新的踪迹。
“人呢?去哪儿了?”辛亚拿出手机,给陈斯新拨了个电话。
还没等电话被接听,消失的陈斯新忽然从对面的街角闪身出来。胳膊端着,一只胳膊上还挂着他随身的那个袋子。两只手各拿着什么,小心翼翼地从远处向她走来。
陈斯新慢悠悠的移动速度让辛亚觉得有异,她拖着行李箱迎上去。
走近一看,陈斯新手里的,居然是两杯奶白的汤丸子。
“快快快!”陈斯新见辛亚来,赶紧把右手那杯递过去,“我快撑不住了。”
纸杯隔不住热量,握在手心暖暖的。
“我还以为你走了。”辛亚嗅了嗅汤丸子的味道,很香。
“怎么可能?”陈斯新喘着粗气,“刚在路上看到那条街有个汤丸子的摊儿。我寻思你不是冷吗,还特意去买暖贴。我就想趁车还没来,买一杯暖暖身子吧。”
辛亚惊讶地抬眸。难不成他只是为了她才专门跑这一趟的?
奶白的汤汁不断散发着热气,几只白色的丸子拥挤着浮在杯中。辛亚拿起同样泡在汤汁中的竹签,戳了一只丸子上来。
很有嚼劲儿的口感转瞬带来内容扎实的风味,细细品尝,有细碎的脆骨掺杂在其中。辛亚趁热喝了口汤,鲜而不腻,比看起来更为好吃。
陈斯新也取了竹签就地吃上:“不用着急,车还有两三分钟才能到。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在车上吃。”
辛亚默默点头,拿着竹签,又取了一个丸子放在口中。
这杯汤丸子没有使用多么罕见的用料。超市、市场,这样的丸子品类繁多,且并不贵重。这一杯汤丸子的成本她几乎可以估算出来,哪怕按照成本的二倍作为售价,也花不了食客多少钱。
可对她来讲,这杯汤丸子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珍贵。
那是一种很难给予回馈的感动。
就是连她自己都没注意、没在意自己冷热的时候,有个人怕你受冻怕你受罪,抢了短暂的几分钟时间,做了关心你冷热的事情。即便这件事他如果不做,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可能受了苦,更不会觉得他做事有亏。
但这件事的的确确有人做了。
自相识以来,作为她厨艺的回馈,她吃了陈斯新不少好东西。
随便拿出一样,恐怕都比这杯丸子值钱。
然而最为奇异的地方也在这里。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街头,她相识许久,当作好朋友相处的陈斯新,用一杯大概不到十元钱的汤丸子,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辛亚暗搓搓地咬着纸杯的杯沿。
事情,好像有点麻烦了。
一杯汤丸子里也就六七个丸子,即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汤咀嚼,预约的车到达的时候,他们两人手里的汤丸子也都吃了个七七八八。
积雪遍地,路上的司机谁都不敢快开,这条归途就显得比平时还要漫长。
偏偏辛亚从上了车就保持缄默,陈斯新无聊到没话找话:“味道还行?”
辛亚咽下那口汤,点点头:“挺好。”
似乎再没什么可说的。
陈斯新默了默,又问:“这家不怎么贵,但是味道还不错。”
“是呀。”辛亚捧着杯,没敢看陈斯新。
好不容易放假,陈斯新嘴上虽不提,心里对能够回家这件事始终是高兴的。迫切的想跟谁说说话,陈斯新兴致很高:“你假期打算做什么?”
辛亚咬着唇,认真的思考假期规划后,目视前方说道:“打扫卫生,然后吃喝玩乐。”
“想法很淳朴啊。”陈斯新笑道。
“过年不就是干活,然后吃喝吗?”辛亚回忆着每年的春节,这样说道。
“除了这些呢?去哪儿,玩什么这类的。”
“这种啊。”辛亚把纸杯放在唇边,“有好玩的地方我会去的。没有的话我更喜欢在家宅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较舒服。”
“你在明镇没朋友吗?你放假不找他们吗?”陈斯新接连不断地絮絮叨叨。
“我的朋友多半都有男女朋友了。有的已经结婚生子,约出来一次太费劲儿。还不如我一个人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不去哪儿就不去哪儿,时间也好安排。”
“也是。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人多,热闹。”
“每个人都不太一样,过得开心就好。”
陈斯新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他重重地点了两下头。额前的碎发划过额头,发丝边缘触到睫毛,酥麻微痒的感觉让他不适。下意识地,陈斯新伸手想揉揉眼睛。
完全忘记自己还戴着眼镜,陈斯新一抬手,镜片上就多了个大手印。
“啧!”陈斯新两口把剩下的丸子汤喝掉,他单手把眼镜摘下来,“就不长记性。戴眼睛好几年了还犯这种低级错误。”
“怎么了?”辛亚瞥了陈斯新一眼。
“忘了戴眼镜了,上手就把眼镜摸脏了。”
“你眼镜布呢?”
陈斯新把眼镜放在腿上,拍了拍身侧的包:“这里呢。”
“给我吧。”辛亚把手伸到他拿着空纸杯的左手边,“你把眼镜擦干净。”
“行。”陈斯新随手把空纸杯递出去,却发现辛亚的手指抓了个空,第二次才精准地把空纸杯从自己手里拿过去。
陈斯新奇怪地看了眼正靠在那里似乎在愣神的辛亚。猜测这只是个巧合,便没说什么。
眼镜擦好,视野恢复一片清明。陈斯新心满意足地伸手:“垃圾给我吧,待会儿下车我扔下去。”
“我拿着就行。”辛亚始终目视前方。
“给我吧,我这边下车方便。”
辛亚寻思寻思也是。一抬手,把叠在一起的两个空纸杯递过去。
这次辛亚依然和他没有目光的交汇。陈斯新故意在辛亚快把纸杯交到他手里的时候,缩了缩手。
果然,辛亚奇怪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去继续发呆。
陈斯新乐了:“怎么?我长得烫眼睛是吗?”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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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亚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前座的司机倒是先笑了。
“小伙子说话挺有意思啊,我今天听了一上午的电台都没你这句话有意思。”
陈斯新被人夸奖丝毫不谦虚:“师傅,您说,人活着不就图一乐嘛!“
“有道理。”几句闲谈打消了几步一停的气闷,司机心情变好,顺手开了音乐电台。
不高不低的音量,不急不慌的旋律。见辛亚半背对着他,陈斯新把脸凑上去:“你不舒服吗?”
被人挑明再躲着就太过明显了,辛亚佯装困倦:“昨天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