酡橘色心动——为何起笔
时间:2022-04-27 07:33:18

  池岛垂下眼睑,喉咙有些发哑,心中知道随便说些什么都可以敷衍过去,这大概是一句类似“早上好”的例行问候。
  可下颌动了动,一个字也没能挤出来,最后只能像小学生沉默摇头。
  不过两秒又后悔,她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点了一下头。
  入耳极短的轻笑,她抿紧了唇,偏开目光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伤处被敷上毛巾,指间不可避免相触。
  并不干燥,湿热而有力。
  池岛分不清手心冒出了汗,还是湿毛巾留下的水痕。
  今年梅雨季提前到来了,潮湿的氧气总使鼻子发胀。
  她看到他,仿佛这份痛过了明路,不再担在身上,因为知道会被接住。
  这是她十八岁时喜欢的人。
 
 
第52章 
  毛巾的温度渐渐冷却,剩下了凉。
  江承晦将毛巾放到旁边的托盘中,抽出纸,擦拭干净池岛湿漉漉的手指。
  "晚上再敷一次,这段时间多注意,别磕碰。"
  她半边手掌的骨节都深红微肿,血丝细杂青紫,从苍白的皮肤底下透出来。
  比方才半遮在袖口下看上去更严重。
  他突兀的想到了伤痕累累这个词。
  其实是不恰当的,还没深究就觉得充满了浮夸,理智如此判断道。
  情感却反反覆覆不能认同。
  “嗯。”池岛闷声应下,专心盯着桌面木纹,不确定有没有听清楚这句嘱咐。
  垂落脸颊旁的发丝轻轻晃了晃。
  书店里的音乐已经停了。
  窗外的蝉鸣挡住阅读区外的人声。
  安静几秒,她侧头微仰着脖颈,瞅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含糊问。
  “你要走了吗。”
  怎么赶人。
  江承晦没顺着话接下去,也没有否认。
  五年过去,记忆深处的少女已经长大。
  可没有往前走过一步。
  他发现自己特别看不了池岛眼里有雾气的时候,比如现在。
  曾经的付出不是心血来潮,他是真的希望她能过得更好。
  说起来很认真,可能还是弄得一团糟。
  “我今早才回的国,不赶时间。”
  江承晦特意放松身体,摆出清闲做派,后背靠在沙发上。
  池岛小小的嗯了一声。
  好像半点不在乎,发着呆,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又好像在意极了,他有多细微的举动,她都注意到,眼睑不太大度地随之颤动了一下。
  久别重逢,提起什么都不太合适,坐一下午。
  将近傍晚时分,江承晦和池岛分开。
  夏日过去了近半,天光捱得足够长。
  他原本计划去处理公事,晚上回以前的家用一顿饭。
  现在正好磨掉了时间,不用回去,光顾工作和一点私事就可以了。
  楼姝是在第二天中午来的,送会议文件。
  头发披着没扎,小香风外套挽在腕间,单套了一身吊带短裙。
  显示器上,她站在门口,拿起文件袋故意晃了两下。
  “在吗,是很重要的正事。”
  江承晦将咖啡杯放到玄关柜上,不想理会。
  “你交给陈秘书。”
  “那好吧。”
  楼姝耸耸肩,往前走了一步,五官和声音清晰投射出来。
  “说实话,我过来不只为了这几张纸。昨天你是不是因为太奶奶念着相亲的事,所以才没回去?说真的,我们内部消化得了。”
  江承晦确实被念得有些烦心,但不至于躲避。
  没必要向楼姝解释,不过斟酌两秒之后,他还是觉得需要告知对方。
  “以后,他们不会再念了。”
  ·
  大概到放学时段,来书店的人渐渐多了。
  左一桌,右一桌,狭小的空间变得密挤。
  总不如下午时好,玻璃外的落日和翻书声都穿过池岛思绪的空隙。
  与江承晦从街口告别后,她想起那杯黑茶。
  怕被店员收走,闯了红灯飞快跑回来。
  幸好速度不慢,茶还在。
  她小口慢慢喝掉。
  看着窗外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江承晦越来越远。
  从视野中由清晰变得模糊,然后经过一个转角,彻底消失不见。
  在以后没能打扰的平静生活和带着畏缩劲的长情里。
  他们交集过,还处在同一座城市。
  晚上,空中浮着厚重的阴云,天气预报显示有雨。
  池岛在火车站附近的旅店住下,等天晴了返乡。
  翌日醒来,狭窄房间拉着窗帘,光线昏昏沉沉。
  她睡眼朦胧拿起枕边的手机,去看时间。
  先映入眼睑几条短信,方成诗凌晨发来的。
  -我对我妈真是无语,亲戚家那个男的出事了,我亲眼看见他被拷走,结果我妈还骗人说他是去朋友家住几天。
  -那人过失致人死亡,前几年犯下的,现在才被发现追责。
  -听说进去了最少三年。
  一行行看下来,池岛指尖冰冷发僵。
  缓过来后,她对那人的过错不惊讶,只觉得巧合。
  昨天才遇见江承晦,而他刚好注意到了她手上的伤。
  吃过早饭午饭后,池岛依旧被这巧合折磨得心绪不宁。
  发现时间不对的时候,已经误了车点。
  她茫然地提着行李箱站在人群熙攘的火车站进站口。
  头顶乌云没有散去,耳边充斥车笛与听不懂的方言。
  如果并非巧合是不是能够说明。
  在他心底,她到底是有些地方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坐在长椅上的人背着包离开,池岛拉住行李箱走过去。
  行李箱四个只轱辘不停磕碰石砖边沿发出响动。
  她的心像初学者手里悬空的风筝,忽上忽下难以摆布。
  骤然响起来电铃声,打断了纷乱心绪。
  她接起前只觉得号码熟悉,来不及思索。
  下一秒,就听见了江承晦的声音,一切似乎在想象中。
  “一起吃晚餐吗。”
  电话里的人问。
  用半分钟时间反应过来,池岛迟钝地回答了一句,“好。”
  电话挂断,她才想起自己是要离开的。
  换乘的下一辆车半个小时后就要检票了。
  并且她现在这副模样,守着到腰高的行李箱,一身风尘仆仆。
  若是见面,找出怎样的借口都很狼狈。
  但江承晦来得太快了。
  似乎不到十分钟,池岛刚从火车站挪出来,搬着箱子穿过马路到宽阔的另一侧。
  远远的,江承晦的身影出现在停车场入口。
  他今天穿着通身的长衫长裤,绸布料子,宽松又好看。
  脸上虽戴了口罩,但走过来同时也抬手摘下。
  他这个人,和谁都不同,很难忘记,很合心意。
  在他们之间还有两棵树的距离的时候。
  她斟词酌句,纠结出了等一下面对面要讲什么。
  天气就是很好的话题。
  想来不久前,她才看他一步步走远,现在又一步步靠近,真是好运。
  只差一米了。
  忽然,旁边的大叔快走过去,挡在池岛身前,向江承晦搭话。
  “哎,你知道距离这儿最近的商场怎么走吗?”
  江承晦停下来,指明方向。
  三两句可以结束的对话,但大叔不是本地人,第一次来,位置要具体到人形导航的程度。
  于是先开始的关于天气的话题,便堵在了池岛口中。
  放不下去,说不出来。
  知道左右片刻的工夫,迟早能跟江承晦说上话。
  但还是有点失落。
  她转头看周遭的行人草木。
  余光控制不住落向江承晦。
  心里怔了怔。
  一次两次,总和他视线相撞。
 
 
第53章 
  旧乡比山城寒冷。
  为此早起的时候,池岛取出毛衣开衫换上,避免夜间火车驶离南方,气温骤降,身体受凉发烧。
  现在成了派不上用场的多虑。
  她热得后背出汗浑身粘腻,手指背在无人注目处张开摇动几下,风吹凉了,呼吸仍有点闷。
  身体好像裹在密封起来的行囊里,不知道露在外面的脸颊脖颈会不会泄露得更明显些。
  山城就这一点不太讲道理。
  阴天也充斥着依旧故我的温热。
  她因为江承晦而站在这里,没想到弥留之日和来时第一天,身体都记得这短暂几秒钟唤起的相同的感知。
  “我现在有约,不方便带路。”
  江承晦对大叔说,侧脸轮廓绕开对方,最后一遍重复路径。
  池岛张了张口,没发出什么声,
  在一旁特别没用的沉默着。
  面对他时如果心里再多些坦然,就不会无动于衷吧,至少要插嘴说一句表示不介意的假话。
  看似通透的想法从心中冒出来,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无能为力。
  解决了半路上出来的大叔,江承晦几步到面前,垂到裤边的右手抬起来,向着行李箱。
  她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攥住握把的手收紧。
  推脱说,"没事,我能拉动。"
  江承晦点头笑了一下,没坚持,漫不经心到身旁另一侧,微曲手臂插进长裤口袋,宽松的衬衫袖堆叠起三两道褶皱,几个间隙,露出点腕骨,转折清晰的线条格外显眼。
  “车停在前面。”
  池岛转头看向他所指的位置示意听到,思绪迟迟停留在刚才的拒绝上。
  即使换成关系更生疏、仅见过几面的蓝莹的男朋友提出来她都会同意,唯独不愿给江承晦增添麻烦。
  可做到了,又觉得错了,为什么要拒绝。
  划分出边界特别冷漠一样。
  “似乎长高了,”江承晦陡然偏头注视过来,语气有感喟,“快要认不出来。”
  哪会真的认不出,又没有换脸。
  池岛听出话里的打趣,绷住嘴角想要控制好表情,盯着投到地上的身影,不大一会还是笑了。
  “三厘米。”
  她努力摁住声音里的起伏,不把幼稚表现得太明显。
  拜每日一袋牛奶所赐,长高了三厘米。
  但这话说出来没头没尾。
  她被江承晦牵动情绪,一旦乱了分寸就表达不清楚原来的意思,要出糗。
  他听懂了。
  摒弃旁物的眼睛里睨着笑。
  六月街头俗气又吵闹,十几公里外的城市尽头腾起雾霭,海水倾倒般漫过淡蓝的塔顶。
  人们熙熙攘攘穿梭斑马线,胸膛和后背的影像交错晃动,像晦暗的梦里列车。
  两盏前照灯映亮半径暮色,停车场道闸短暂停妥缓缓落下。
  池岛左手拉住沉重的行李箱,或走或让,快也慢也都跟着江承晦。
  就想起有一回,还没经历高考那年。
  他去地下车库取车开过来,让她在餐厅门口等几分钟。
  她听话应下,临头却后悔。
  当时那一路也是像现在这样过去的,他们没有越走越远。
 
 
第54章 
  恍神间,经过几道转弯口来到停车场深处,江承晦靠近一辆黑色汽车打开后备箱。
  池岛差一点走过,对这辆车丝毫没有记忆,觉得崭新又陌生。
  尽管每次用心记下,却派不上用场,除去开始遇到时的两次相见,回回不同。
  她难以预料他踪迹,可能街边遇到,隔着一两个行人的距离自己都不知道。
  只要意识到这一点,心里就会出现微弱的不安。
  行李箱提到一半,她手腕坠得难以使出力气的时候,江承晦接过去。
  “我来。”
  悬在脑海中的巨石一下消失。
  池岛看他气息平稳,结实手臂一抬一推,轻松完成了比考试还要令人提心吊胆的难题,有些发怔。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谢……谢谢。”
  话音落地江承晦转过身,光线很暗,眉眼依旧能看得很清晰。
  转身进到车里前,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池岛脖子僵住,有几秒钟忘记如何动作,精神处于极度紧绷和松散之间。
  没什么缘由走了两步,她犹豫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抗拒什么,打开车门坐到了后排。
  车里和外面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关上门窗,这一小片天地宁静得仿若时间停止,有了年月漫长的意味。
  进入私人领地,她每次呼吸里都有空气中的寡淡的男士香水味。
  是好闻的,像书中描绘的奇香
  后来回到遥远山乡,有天窗下困倦。
  失灵的嗅觉从风里发现相同的江承晦的气息,她走出去,找那阵风找到了灯火四起。
  江承晦启动汽车,专注看着玻璃外的情况,侧脸的表情要笑不笑。
  开口声音很稳,也很低,“我胖吗?”
  这话问得池岛一愣,坐那束手束脚摇了摇头,“不胖。”
  除非他下颌利落流畅的线条是纸糊的,手背上纵横分明的青筋是画出来的。
  “你胖吗?”
  江承晦又问。
  池岛闷了两秒,挺没底气的。
  “不到九十斤,不算胖吧。”
  她已经开始后悔早上为什么要多吃一块小面包。
  江承晦沉吟,玩笑般下了结论。
  “既然我们都瘦,不会挤到对方,那便是因为前面的空气不够流通,导致现在分开就坐。”
  他打开车窗,苦闷夏季流动的空气形成呼啸长风,触及脸颊带着冰块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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