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赖柔嘉」,四个大字挂在厅堂正当中,看着就气派非凡。苏祁龄指了指上面的字,“这是说我好的意思吧?”
无遥坐在太师椅上,伸手摆弄着葱心样的玉手,头也没抬道,皇后夸你“贤良淑德,温和大度。”
这皇后词还挺多,夸的人心里美滋滋的。无遥翘着二郎腿,“你要是嫁了我,皇后逢年过节还得给你行礼,叫你一声,九皇婶。”
两人正玩笑,突然从后堂窜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着热茶,「嗷」一嗓子就泼向了苏祁龄。
说时迟那时快,无遥闪身挡住了热茶,蹲下身来一个托举,将行凶之人高高举起,摔的飞了出去。
待看清了脸,两人惊骇,竟是几日不见的苏曼柳!
苏祁龄大步向前,手法利落的卸了她全身关节。只余嘴里流着口水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
柳姨娘扶着微醺的苏家老爷子快步走了进来,一看见苏曼柳重伤在地,当即就哭了出来,“你已经是县主了,做什么回家来连个妹妹都容不得。”
“你……”急火攻心,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苏家有人意图谋害县主,按律全家老小得进知府衙门细细盘问。”
无遥高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上身一动不动,手细细转着拇指上的扳指。
苏老爷一骇,“都是自家人,怎么会谋害龄儿,姐妹间玩笑,柳儿是见姐姐回来了欢喜,嘿嘿,欢喜。”
无遥扑了扑胸口水渍,“那就是见了本将军不欢喜,所以想行刺本将军?”
腿一软,直接跪在了无遥面前,“不敢,不敢。”无遥的脸慢慢靠近,狠戾异常,“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我与龄儿陛下已经赐婚,你就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了。”
手勾住了苏老头的衣领,说完话轻轻一松,肥硕的身躯应声倒地。
苏祁龄指了指头上的匾额,“这个是陛下赐我的,今日我来取走,我娘的嫁妆单子我还好好留着,我要嫁人了,请爹爹按上面的数目准确无误的还给我。”
“没,没有了啊,你娘行为不检,早就花光了啊。”苏祁龄怒而冲上去卸了他的下巴,“你再说一遍,娶了我娘的洗脚婢,你说谁不检点。”
“我,我。是我猪油蒙了心,不不不,是她勾引我,说你娘怀的孩子不是我的,说月份对不上,说把她打出去,那大笔银子就到手了。”
苏祁龄满头是汗,“哈哈,好,好啊。”一脚踩上他的背,“原来今天才肯说实话,早知道我就不轻而易举的迁了我娘的坟,我看你,应该在我娘坟前跪着忏悔。”泪流满面。
“贵人别动怒,别动怒,银子没有,我还有地契,这所大宅的地契,还有沿街数十间商铺的地契,都给你,只求您能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言辞恳切,语气卑微。
“不行,不能都给她,给了她。我跟柳儿可怎么办?我跟了你大半辈子,你不能什么都不留给我。”柳姨娘悲痛欲绝,抓着苏老爷的手摇晃个不停。
苏老爷才不理她,拿着在密阁内放置的一叠地契,交给了苏祁龄。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就当抵了你母亲当年的嫁妆,我当年在你母亲怀孕的时候将她赶去了十里外的清风庵,等再见她时,已是一副棺材。是我愧对于她。”声音越说越小,头低的不能再低。
苏祁龄揣了房子铺子的地契,背着手走在前面,路过一团肥肉的苏老爷旁边,拿脚踢了踢,“剩下的我再回来拿。”哼着小曲儿就走了。
“做什么今日这么高兴?拿回了你娘的嫁妆?”无遥与她并肩站立,慢悠悠的走在街上。
苏祁龄揉了揉肚子,饿了。“咱们还是吃饭要紧。”指了指前面大酒楼,就那里了。
小二笑脸相迎,不停的解释着本店的拿手菜。苏祁龄笑着,努了努嘴,“大爷点菜,我就跟着吃。”
无遥拿了菜单,点了几样小菜,抬了眉问,“今日还喝酒吗?”
苏祁龄笑着连忙摆手,“今日可不敢喝了。”说着取下头上发簪,“小二打发个人去前面驿站接小荷姑娘,说她家小姐、少爷、在这里等她一起吃饭。”说着又给了一块碎银子。
无遥瞅着那块碎银子,“今日不拿金元宝出来唬人了?”
一听揶揄自己,苏祁龄掏出怀里的地契,“咱现在是有钱人,几个都能花的起。”
“那不是你娘的嫁妆?”
“我娘的嫁妆单子我是见过一眼,不过都过去多久了,而且我当年也不认得几个字,所以单子上具体写了啥,我也不知道。”
第25章
潜逃
小荷风尘仆仆的跑来,“一说有好吃的,我就跑来了。”自顾自倒了杯茶就喝了一大口,眼睛在桌上搜寻着好吃的。
苏祁龄笑着说,“这才几天,宫里教的规矩都忘了。找你来不只是吃的,咱们发财啦!”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把地契拍在桌上。
小荷看见一把地契,吓了一跳,忙擦了手细细的翻看,边翻还边整理分类,片刻之间。
“小姐,你说发财了却也不太准确,除了你家这栋大宅值个几千两以外,别的铺面要不就是比较远,租赁不出去而且年久失修当仓库也没人要,好一些的却太小,只能当铺面住不下人,价格也就在几百两之间,所以粗略算算,一把地契,也没有一万两银子。”
“什么?那老头傍上知府,还搭出去两个女儿,还花了几万两银子,打发我,就一万两银子?”原本想讹他一大笔银子,没想到也就是个嫁妆钱。真是越有钱越抠门。
无遥拽住了她的手,在手里塞上了筷子,“有天大的事,也要先把饭吃了。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气鼓鼓的吃饭,脑海里盘算着把这些铺子都卖了,拿了银子去山里盖大宅,开垦药田,供自己日常治病用一些,剩下的铺子里卖一些。不自觉就失了神。
不小心咬了舌头,“哎呦,疼。”捂着嘴,皱着眉头,愤愤的扔了筷子。
“我来看看,你以前不是最不怕疼的?”手指摩挲上温热的嘴唇,一脸的关切。
苏祁龄像触电了一般,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却并无味道。难道说停了药,自己的身体机能开始恢了?心中若有所思。
小二轻轻敲门来上菜,见包厢外吵吵嚷嚷,便问小二,“外面怎么回事这么热闹?”
小二忙躬身道歉,“对不起几位,是经常卖唱的撞上了难缠的,人家要娶她回去做妾,那唱曲的爹不愿意,这就叫嚷了起来,直要闹到知府府衙去。”
那就把门开着,我们看看热闹。苏祁龄拿手肘撞了撞无遥,“看看官府管不管这事,如果不管,你就出去英雄救个美。”
无遥继续慢悠悠吃着饭,“我感觉官府来了我没这个机会。”
唱曲的二人应该是父女,女儿一身白衣,抱着张琵琶,被年迈的父亲护在身后,起争执的是个年轻力壮满脸横肉的,插着腰,边骂还边拉扯,惹得白衣姑娘泪水涟涟。
有官府的兵差开路,上了楼来。有紫衣首领,负手上前,身材挺拔,面目俊朗,好一个美少年!看得苏祁龄不由得痴了。
大街上要都是这样明眸皓齿的美少年,可以从早到晚不回家。
那壮汉见官府的人真的来了,一下腿就软了,三两下就起身告退。
白衣琵琶女见长官威武,悠悠的上前来拜见,眼角还含着泪。紫衣知府别过脸去,正巧看见了无遥,兴冲冲的走过来。
“表叔,你怎么在这?”
无遥略一点头,“淮准世侄,我与夫人在此吃饭,不想遇上了你办案。”
“表婶在上,受小侄一拜。”苏祁龄与小荷都惊呆了。这是什么神操作。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帅哥那么多,还比自己小,可惜小那么多,要叫叫自己一声表婶。
无遥低着头,压抑着嘴角微笑,“嗯,你去吧。”
直到看不见一片衣角,苏祁龄才回过神来,捶了几下后背的“你是故意的!”
“看吧,随便看,我又没不让你看。他小的时候啊,我还抱过他,然后他一开心,还尿了我一身,他父母赶紧跪下请罪。”
苏祁龄揪了一把他的耳朵。“我看有罪的是你这个老头子。”笑的小荷直不起身来。
喧闹散去,酒肉宾客又开始吃吃喝喝,小曲又开始唱了起来。
刚才闹事的那人竟然去而复返,突然怀里抽出一把刀,那老者伸手上前阻拦,竟活生生砍掉一条手臂,直直的落到了苏祁龄脚下。
见老者阻拦,伸手便刺了进去,一霎那,血光飞溅,人群四散而逃,苏要踩着凳子飞起,直接将杀人的恶人扑倒,一拳打晕,拿腰带捆紧,叫小二去喊知府大人回来。
小荷倒吸了一口气,手里的筷子还没放下来,眼前竟躺着一只流着血的手,口中默念菩萨,佛祖。
出了命案,食客瞬间就散了。苏祁龄上前检查了老者,一刀致命,已经断气,犹豫着与白衣女道,“请姑娘节哀。”
那女子丝毫不惊慌,反倒望着无遥,扑簌簌的落下了泪来,“小女子孤身一人,以后可怎么办啊?”边哭边慢慢的靠了过来。
无遥将地上的凶手向前一推,“害你孤身一人的是他,此刻官府还没来,要杀要剐你先出出气?”白衣琵琶女在男子身上极少失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知府官兵再次赶到,抓了犯人,带走了尸体。紫衣少年再来见礼,“表叔,听闻是你抓住了当街行凶之人,真是老当益壮啊。”
无遥脸黑成了锅底,“淮准世侄刚上任历练,还是快去断案吧。”
紫衣少年手持佩刀,丝毫不惊慌,“表叔为人证,请去府衙走一趟。”
吃着饭吃进了府衙,这可真是离了大谱。可能二人都是爱惹事体质。
想起当日穿着喜服在门口哭泣,今日却是被新知府邀请而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敢问知府,上一任知府的人命官司,最后怎么了结的?”
“上一任?吞金的肖知府?”淮准没想到表嫂竟对人命官司感兴趣,侃侃而谈。
“肖知府一家被害,伪装成了吞金案,凶手却毫无头绪,连老太太也被灭了口。”
“哦?那可真是可喜可贺,那苏曼柳怎么给放了?”
说到这里,淮准脸红成了猪肝色,“苏姑娘之案又无人证,又无物证,不了了之,便放了。”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
“看来我爹那几万两银票没白花啊?”
淮准大惊失色,“竟是你爹?”
第26章
惨死
斟酌了一下,犹豫着说,“傍晚,我们在城外一处水塘,发现了令尊的尸体,击毙而亡。”
死了?一定是心怀鬼胎跑路了。这老头心太狠,如今死了倒是死得其所。
内心天人交战,却看得无遥胆战心惊,以为痛失亲人,伤心的傻了。手轻轻的握住了苏祁龄冰凉的双手。眼底的关切,火热而又滚烫。
“仵作验尸了吗?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望着跃跃欲试要验自己爹的苏祁龄,大家都有些无语,小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无遥无语望天,淮准一脸震惊。
“表婶要是想去,我可以让人带路。”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对表叔的眼光实在是崇拜。
苏祁龄心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跟个死人置气做什么,手中挥舞着银光闪闪的手术刀,雀跃而去。
尸体上上下下都滴着水,门口熏过艾草,带着这个时代的口罩,防护衣,仵作正在验尸。
仵作是个白胡子老头,眼神精明,跟着个小少年,估计是孙子,来当助手,一系列动作无需说话,行云流水,见上官来到,也只是点点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苏祁龄见旁边放着一沓湿透了的银票,想是从溺水的苏老头身上取出来的,略略拿手术刀一划,里面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都有,上面写着隆丰银庄,在小荷耳边悄悄说,“你去看看这个银庄,问问湿了碎了的银票还能不能换出银子?”
小荷默默点了点头,一扭身出去了。老头见是个女子,估计是死者家属,瞟了一眼,说一句,“别动。”冷漠而威严。
苏祁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教你两手,“第一刀要往边上划一点,这样能看清楚骨头位置,从而判断是否还有其他外伤?”
仵作怒气冲冲,见是个女娃,“你懂什么?无知妇孺,还是出去吧。”说着摔了手里手术刀。
苏祁龄拿出自己的手术刀,扔到天上转了个圈,又接回手里,转过头去,“你看着!老头!”手指戴着医用手套,触及到冰凉的肌肤,刀顺着肌肤纹理划出第一刀。
仵作气急,上来就要赶人,身边的少年死死拦住。“爷爷别急,看看她也无妨。”仵作气的急跺脚。“放肆,死者为大,怎么能让她随意侮辱。”
手稳稳的划出第二刀,“皮下有出血点,说明有人捂住了口鼻,先把人弄晕了,肋下有出血点,说明这人力气不大,身体征兆符合溺亡的特征,死亡时间不足一个时辰。最后,凶手很大程度上是女性。”手持镊子,在指甲缝隙里,取出了一根衣服纤维,是一缕嫣红色的丝线。
放在白色麻布上交给淮准,“大人,可以破案了。死者的姨娘,我记得今日大宴宾客,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衣物。”
仵作从气愤不已到眼里露出惊奇的神色,只不过须臾。慢慢踱步了过来,边赞叹边暗暗看苏祈龄缝合死者,两手交叉,又快又稳,缝合处几乎看不见伤口,几处边角也处理的平滑。心里暗暗羡慕。“敢问姑娘可是上京的仵作?”
苏祈龄摇摇头,“我呀,就是一个无知妇孺,缝完这几针,我就滚出去,不碍眼啦。”手中手术刀被甩的砰砰作响。
老者直凑上来,“姑娘技艺非凡,必定师出名门,可有收徒?”隔着口罩,都感觉到了老头牙花子要露出来了。“我一介女子,收什么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