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仵作故意套近乎,事出反常必有妖。收拾了东西就准备走了。
谁料老者喊,“姑娘,留步。”苏祈龄一回头,老仵作踹了他那孙子一脚,那孩子「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这是干什么?
仵作痛哭流涕,“老儿家贫,家中就这一个孙子,请贵人行行好,给他口饭吃吧。”
苏祈龄拔腿便走,只见那老头哭着上前抱住了大腿,一时间,尴尬异常。“你松开!”苏祈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贵人就当养一只小猫小狗吧,这孩子能干,你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给贵人跑个腿。”
老仵作的一片心意苏祈龄算是明白了,这个年代,有一门手艺就有口饭吃,那老头见苏祈龄技艺超凡,起了让孙子拜师的心,又怕女子不爱收徒,才用了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
“我是名大夫,不专攻仵作,你要是想学,就给孩子好好送来,我不保证能教好,但一定不能教坏。”
老仵作一听,老泪纵横,牙花子都要露出来了。“行,行,明日便给贵人洗干净送来。快,快给贵人磕头。”
说着便按着孙子的头,「嘭嘭嘭」的磕个不停,丝毫没有注意人已经走远。
身上味道不爽,两人就坐在通风的门口等着小荷回来。无遥丝毫没有顾忌,也大剌剌的坐在府衙台阶上看风景。“你就这么收了他?不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
苏祈龄抬头看了看太阳的光芒,浑身的暖意,“我愿他能学了我一身的医术,治病救人,我愿他像更多想学习的孩子一样,有书可读,或者又个谋生的手段。像小太阳一样,给身边人,一点点温暖。”
金色的光笼罩的头顶,少女的脸还带着点点婴儿肥,脸上的绒毛如桃子一般,让人想咬一口。
无遥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严重。苏祈龄的爹死了,家里老人去世,子女得守孝,虽然说是三年,但一般二十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想起这么久都不能迎娶新娘进门,绞得人肝肠寸断,每个毛孔都不舒服了。
小荷蹦跳着回来,远远的身姿可爱,苏祈龄托着腮,“这么可爱的女子,怎么能是我的人,我眼光怎么就那么独到,我可真是太厉害了。”
“小姐,你怎么在这坐着,地上凉,以后怎么给大将军生个大胖娃。”
突然小荷像噎到了一样,停在原地,一个嗝接一个嗝,看着无遥的眼神充满着难以置信。
“她得守孝?”
第27章
相见
此话一出,三人俱是一愣。无遥沉默的点头,小荷满脸的懊恼,空留下一脸迷茫的苏祈龄。
古人的着急她不懂。“小荷,那银票能不能换?”此话一出,小荷吃了她的心都有。
“我的小姐呀,你心有多大啊,好好的姻缘结不成了,三年过去如意郎君都跑了。”小荷皇帝不急太监急。
“听说你想跑?”苏祈龄侧过头,风吹着发丝,温柔的不像话。“我没有。”无遥的状态并不积极,好像并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拉着小荷的手,“那这样你看行不行?我给他娶个貌美的妾,先生个胖娃娃,到时候直接抱来叫我娘,你看怎么样?这样就又拴住了他的心,又不耽误他的娃,你看怎么样。”此话一出,小荷跟看白痴一样看着苏祈龄。无遥也是沉默的不想说话。
一阵尖利的叫骂声从街边响起,“你别以为你当了县主就可以随便污蔑人,你爹死了,我不信那些叔叔伯伯能让你好过。”发丝散乱,一脸怒气的柳姨娘被一队官兵押解而来。
苏祈龄一见这身衣服,手指着,“就是她了,我猜的一点不错。”拍拍身上尘土,迎了上去。
小荷急得赶紧追了上去,我的小姐啊,你上来赶着挨骂不成。
苏祈龄拉过柳姨娘的衣袖,柳姨娘虽然被人架着,但嘴里依然骂个不停,腿也不老实。
“看,袖口这里,跟大人说就是这里了,让他去细细盘问。”
苏祈龄细细的指出了衣服抽丝的位置。两个卫兵将衣服一扯,当街就扒了柳姨娘的衣服,只留下了中衣。
街上众人有认识柳姨娘的,皆来围观看热闹,指指点点不停。
柳姨娘一被扒了衣服,心里顿时慌了,口不择言,“你那个娘就不检点,孩子不是老爷的,我看你也不检点,到处勾勾搭搭,嫁了肖知府儿子的不只有我女儿曼柳,还有你,当日你就站在这里,街坊邻居可都看见了的。”
不说这一茬还好,说了出来,苏祈龄可要好好的算一笔账了。
「啪啪」两个大嘴巴抡了上去。“这两下是替我亡母打的,你本是我娘的洗脚婢,却爬上了我爹的床还二人合谋害死我娘妄图贪了我娘的嫁妆银子。”
「啪啪」又是两下,“这两下是为我自己打的,我本是苏家嫡女,是你散布谣言,说我克夫克子,待我二十还不给我许配人家,最后为了攀附知府,将两个女儿都送了过去,说好了我是正妻,最后婚书上却根本没有我的名字。”
「啪啪」,“这两下,是你女儿还给我的,大婚当日,你女儿去拜堂成亲,我却在偏房独坐到凌晨,你女儿怕我姿色过人,迷惑夫君,硬是将我捂到闭气,她以为我已死,仓皇离去。”
柳姨娘满脸是血,根本不敢抬头。“你,你瞎说。”身上却已颤抖如筛糠。
无遥拉住激动愤怒的苏祈龄,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其实昨日我就想跟你说的,官府已经为你出具了凭证,婚书上没有你的名字,你可自由婚配。”
苏祈龄拿着盖着官府大印的纸,上面的字都不认识,只认得歪歪扭扭的苏氏嫡女,滚烫的热泪流了下来,越哭越委屈,停不下来。
争吵惊动了府衙里的淮准,他一袭紫衣冠服,面若如玉,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将一袭金色封纸拆开,大声宣读,“陛下宣旨……”
街坊邻居还是第一次见圣旨,忙不迭的跪下接旨,柳姨娘猛然听见圣旨,以为是处死她的圣旨,慌的不能自已,当场尿了裤子。小荷给苏祈龄擦了眼泪,扶着跪下。
“大将军公孙无遥,县主苏祈龄,择日完婚……”眼前一片朦胧,耳边也只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浑浑噩噩抬起头,只见在一片跪着的人群中,有位道袍小郎君,巍然屹立,仙风道骨,只望了一眼,再看,便不见了。
小荷摇着自己的身子,“小姐,小姐,陛下给你跟大将军赐婚了,你说话啊,高兴傻了?”苏祈龄指着远处消失了的人,“那个人?”手敲着自己的额头,想又想不起来。
突然身子腾空而起,被无遥紧紧的抱了起来,“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挣扎中,无遥在耳边说,“娘子,你以后只能看我了,再看别人可不行了。”
好不容易泡在了热水里,苏祁龄舒服的脚趾头都舒展开来,朝外喊着,“小荷,将我验尸那套衣服扔了,省的晦气,明后日我们上街买了新的穿。”
小荷收拾都收拾不过来,“我的小姐呀,你可别买了,我怕你到时候去山里,马车上都是衣服,没有你住的地方。”
苏祁龄扑腾着水花道,“怎么办,进山就逛不了街了,可是不去看看我的山,我还想在山上盖大宅,引了温泉水来泡澡,哎对了,那银票能不能换?”
“能换,能换,我看你掉钱眼里了。苏老爷的尸首还在衙门里,你打算怎么办?”
苏祁龄两眼一抹黑,“怎么办?埋了呗,我能怎么办?他生而不养,还默许继母虐待我,我给他埋了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砰砰砰」门被小二敲的震天响,小荷开了门,“怎么了这是?”
小二带着个府衙卫兵,“姑娘,您跟苏姑娘说一声,苏家族老大闹知府府衙,说要葬了苏老爷的尸身,还说要将苏家所有房子铺面收归族里!”
苏祁龄「腾」的从水里站起来,“一个死的刚按下去,又有不怕死的冒出来,真是活腻歪了。”
小荷急的不行,边给苏祁龄挑衣裳首饰边道,“将军偏去处理公务,还不见回来,这黑灯瞎火我二人去,能不能应付?”
苏祁龄指了指东珠耳环,“那个,那个好看。”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一点不着急,你苏家没有男丁,你虽是嫡女,却无一点血脉,族老图你家钱财,也是有机可乘。”
苏祁龄捂着肚子笑道,“要不我说无遥是倒插门,我已经怀了苏家骨肉,这行不行?”
第28章
痴心
“现下也不是客栈最忙的时候,拿一把碎银子出去,就说县主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凡是跟着去壮声势的,一律发一两银子。
万一打了架,头破血流的,给五十两,缺胳膊少腿的,以后我养,再额外给一百两,死了的,家人直接给一锭金子,家中青壮举荐去大将军处从军,女眷举荐去宫里当娘娘。”说着从首饰匣中拿出花钿,细细的贴在额头上。
小荷知道自家小姐手指宽,从没想过如此宽,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姐,十两二十两买个大活人都够了,你发那么多做什么?”
苏祁龄又取了些花水喷在身上,“那些人是图财而来,不出些银子,怎么护的住你我小命,只怕无遥还没来,我俩就被吃了,说不定路上就有人埋伏着。”
小荷吃了一惊,探出头往楼下望了望,吓得又抓了一把银子揣进了怀里。“那我得多拿些,万一遇见歹人,还能下银子雨保命。”
苏祁龄拿了帕子捂着嘴,“今天事了,明天给你买十个八个会武的小厮,让你走哪都威风八面。”
有钱能使鬼推磨,拿着家伙事的小厮、伙计加上客栈的住客听说有银子赚,纷纷加入到队伍中来,一会的功夫就集结了几十人的队伍,苏祁龄选了几个精壮的在身边护着,一顶小轿就抬到了府衙门口。
府衙门口一群老者吵嚷不断,见大队伍抬着一顶小轿而来,有些心虚的让了让。苏祁龄一袭白衣,旖旎多姿,看的人不禁呆了。
不知谁大喊一声,“站住,苏家妖女!”两边人马顿时势如水火,谁也不让谁。
淮准大步走了出来,见了苏祁龄这身,跟白日大相径庭,连举止都文雅了许多,不禁愕然。片刻才想起来行礼,赧然道,“表婶……”
苏祁龄敛了衣裙,“今日我是苏家女,又来打扰淮知府了。”
淮准道,“你竟不知我姓什么?”
“你也是姓公孙?”苏祁龄上下打量,“真是可惜了,以后我帮你看看吧。”
淮准摸着自己的胸口,若有所思。让侍卫将苏家族老请来,其余人在外面稍候。
知府府衙苏祁龄来过多次,大堂却第一次来,庄严肃穆,因为不是断案,两侧放了太师椅,一群老者拄着拐棍在搀扶下落座。
一群人窃窃私语,上下打量着苏祁龄,苏祁龄也冷眼看着她们,接过了小荷自备的白玉茶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族老们今日闹上公堂,所谓何事?”
有公鸭嗓子的老者站起身来,被身后的人拍了拍又坐下了,“当然是为你父亲的身后事。”
“哦?这位老者,怎么称呼?”苏祁龄凉凉的挑眉。
“你唤我三叔公即可。”伸手抻了抻不平整的衣裳,手握紧了拐杖。
苏祁龄微微一笑,“三叔公,见了本县主为何不跪?”语气自然中带着些傲慢。
身后老者齐齐站起,“无理,你这女子狂傲自大。”骂人的话一箩筐。
苏祁龄转了转手中玉镯,“我记得昨日有人对我不敬,被当街抽了三十鞭,不知道三叔公在不在场?”
一句话瞬间抽走了老者的三魂七魄,三叔公颤抖着回答,“昨日,昨日我不在宴上,所以没有耳闻。”
苏祁龄撇撇嘴,“那可真可惜,我爹连最后的宴席都不请你,可能活着不想见你,你说死了想见你吗?三叔公?”
一番话说的灵气逼人,却叫一众老者没来由的后背一凉。
他们众人都只是远亲,仗着辈分高才来打秋风,昨日的宴席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你,你,胡搅蛮缠。我们今日就要替你爹做主!”一簇胡子颤巍巍的,无端惹得人心烦。
“我爹枉死,自有官府做主,三叔公难道是想当知府大人?”
“你,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们跟你说了吧,你父已不在,你家没有男丁,你苏家大宅铺面,我们要收回公中,你把地契拿来。”
“我哪有什么地契?你去问柳姨娘要啊!”
“她明明说在你这!”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淮准一拍惊堂木,“苏家族老,你说什么?”
“大人,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三叔公作势就要跪下,被众人搀扶起来。
淮准指了指捕快,“苏家族老与苏老爷溺死案有牵连,拉下去细细拷问。”
那老者一下子就跪了下来,“青天大老爷啊,饶命啊,都是他们告诉我来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眼泪鼻涕横流,连拐杖也哭掉了。
淮准一拍惊堂木,“我看你们分明是想要图苏家财产!”
从后排走出一个年轻大汉,“大人,我乃苏家侄儿,我叔父枉死,我只想让他快点入土为安,苏家都是女子,没有男丁,家产自然由公中跟侄儿继承。”一番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表哥是吧?我在苏家二十年,怎么一次都没见过你。”苏祁龄站起身来,细细打量着。
女子的馨香扑鼻,“表,表妹是女眷,没见过我也是正常,你放心我拿了家产,一定不会亏待表妹的。”一双眼睛真诚。
苏祁龄笑起来没来由的瘆人,“可惜要叫表哥失望了,谁说我苏家没有男丁,我苏家不仅有男丁,还是嫡子。”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怎么可能?你娘早死,苏老爷也再未续弦,怎么会有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