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凛冬去见你——持尘【完结】
时间:2023-06-17 23:07:52

  他试过很多方法教她,口头传授、手把手教,都行不通。
  “我不就是想自己抓一次嘛,怎么就这么难?”很难说清这委屈到底来自于何方,是抓娃娃本身带来的挫败感,还是别的:感情上的,生活上的,工作上的那些现实的压力。
  可她就是感觉委屈涌上来,压也压不住,虽然没有落泪,眼眶渐渐红了一圈,哭腔盖不住似的漏出来。
  江榆舟沉默看着她,过了会儿,递给她一个币,“再试试。”
  那枚币被他捂的发热,蓝微掌心像是被灼了一下,握紧硬币,让它贴着掌心,垂头投了进去。
  看着玻璃里开始工作的爪子,蓝微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操作着。
  当爪子抓起娃娃的一瞬,心跳快速,祈祷不要掉下去,用力摇晃把手,眼看爪子到了最高点,心也跟着悬紧。
  突然,小鸭子直挺挺摔了下去。
  蓝微的一颗心掉到了深渊。
  她懊丧地猛拍了几下启动按钮,盯着玻璃里的爪子,气得想把它拆了。
  “吃点东西。”旁边递过来一个饭盒。
  蓝微楞了楞,刚刚她太专注,没注意江榆舟点了外卖,闻到香味,后知后觉发现肚子有点饿了,但她没心情吃东西。
  她摇了摇头,“不饿。”
  “过会儿教你,先把饭吃了。”他还是那样语气温和道。
  蓝微只好接过,江榆舟把拆开的筷子递给她。两人靠着机器吃了起来。
  身旁有顾客经过,纷纷看向他们,大概在奇怪,这两个外形出众的年轻人为何如此“狼狈”。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
  这感觉像是回到了以前。
  吃完以后,他们把东西收拾干净扔进垃圾桶,走回来继续玩。
  江榆舟站在机子前,右手捏着一枚币。
  蓝微认真看着他操作。
  江榆舟没有先投币,而是左右摇晃着把手,蓝微记得以前他讲过,这叫恢复出厂设置,还有口诀,是他玩了无数次摸索出来的,他还有另外一套绝活叫甩爪,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命中率很高。
  但因为看起来眼花缭乱的,蓝微压根学不会。
  大概是许久没有玩了,江榆舟第一次失误了,看到小鸭子从爪子上掉下来的那一刻,蓝微靠着机子捧腹大笑。
  待她笑着抬头看他时,瞧见他无奈的神色,“开心了?”
  蓝微点点头,“没想到大神也有失误的时候,比我自己抓到了还开心。”
  他没为这次失败找理由,轻笑着扬了扬下巴,“心情好了,咱就走吧。”
  “哎,别走啊,”蓝微使劲憋着笑意拉住他,“没看你大展神威,我这心情好不起来都。”
  江榆舟舔了舔唇,无言又好气,顿了几秒道:“我算是看清了,你就是摆明想看我出丑。”
  “快点,快点。”蓝微催促他。
  江榆舟再次站在机子前,试了两次,终于抓住了。弯腰捞出,递进她手里。
  “还想抓哪只?”
  蓝微眨了眨眼,“真的什么都可以吗,不会又失败吧,毕竟抓了三次才抓上来呢,江老板。”
  江榆舟气笑,轻轻点了点头,“我试试。”
  蓝微额头抵着玻璃,物色了好半会儿,指了指最里面的海贼王,“就它吧。”
  又转头看他,“行吗?”
  江榆舟不语,抿唇扫了眼间距,像是在计算角度和次数。
  这次他快速连投了三次币把海贼王吊进了洞里。
  要不是她亲眼看他操作,是真的没想到还能这样。
  太帅了。
  江榆舟把娃娃塞进她怀里,“想不想试试?”
  “我吗?”
  他点点头。
  “行。”她朝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投币。
  江榆舟让她把手放在遥控杆上,另一只手悬在启动键上方,他站在她身后,就像上次教她包饺子一样,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蓝微忽然感到心跳加快。
  明明跟他彼此那么熟悉了,这感觉却还是来得这样剧烈。
  她用力咬着下唇,将注意力放在遥控杆上。江榆舟低声在她耳边说着操作要领,左边右边右边左边顺时针逆时针,她听得头脑发胀,压根记不进去。
  江榆舟说,这是恢复出厂设置。但每个地方的机子不同,操作也有所不同,和十年前比起来,科技在发展,这些老板也一个比一个学得精了,能不能抓的起来,完全看老板有没有良心,但是据他观察,这边不同娃娃机有好几家,内卷厉害,估计不会设置得太难。
  所以恢复出厂设置这种基操,和十年前相差无几。
  这一通说下来,蓝微都不得不佩服他的脑子,这也许就是资本家与资本家的博弈,抓娃娃也不只是单纯的抓娃娃而已。
  在江榆舟的手把手教导下,蓝微终于抓到今晚的第一个娃娃,顿时神清气爽。她侧头弯腰打算取出娃娃的时候,不想身后的人也俯身下来,她的嘴唇不偏不倚擦过他的嘴角。
  江榆舟蓦的一僵。
  蓝微全身的血液刷的涌上头顶。
  “刚才。”
  他将她半压在身后的娃娃机上,目色沉沉的说,“你问我有没有爱过你。”
  蓝微感觉他的手扣上来,一寸一寸,慢慢游移到她腰上。在人群涌动的商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禁忌感,心尖紧绷,不敢注视他的眼睛。
  江榆舟额头抵上她的,看着她的眼睛,指尖探进她的大衣,隔着衣服抚摸着脊背上的凹陷,嗓音低哑,“现在知道答案了么?”
  陪了她一整晚,干一件在现在看起来幼稚又搞笑的事,不惜出丑,不惜被人当成西洋镜看,但在他看来,却别有意义。
  蓝微轻微吞咽,这声音听在他耳朵里极其性感。
  江榆舟抽出她怀里挡在两人中间的娃娃放去一边,“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蓝微仰头望着他,男人喉结轻滚,她忽然心跳加快。
  “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掩在彼此渐急的呼吸中,“你和聂微是真的吗?”
  从他眼中,她似乎嗅到了答案,赶在他说话前,蓝微按住他的嘴唇。她害怕听到答案,无论是哪一个,她都异常害怕。她想做鸵鸟,捂住耳朵,就什么也不用知道,不必知道,也不会后悔,也不会遗憾。
  但到这一刻,她心里分明是知道的。
  年少时的意气用事,任性和冲动,蹉跎的是岁月和青春,可却还是死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要将那份骄傲和倔强贯彻到底。
  “不要说了,”她的嗓音颤抖,“我不想知道。”
  停了停,她接着说,“能不能抱抱我。”
  话音刚落,她被拉进那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靠着他,眼泪无声无息滑落,晕染在男人的肩膀上。
  他抱得她很紧很紧,紧得喘不过气来,她却觉得这样刚刚好。
  “江榆舟。”她轻轻说,“今晚你要收留我。”
  他说:“好。”
  没有问为什么。
  蓝微是被江榆舟抱进屋里的,她在他车里哭得像个泪人,好像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她就是哭,也不说话,纸巾都被抽完了,他给她找了个袋子,她边抽泣边将擦了眼泪鼻涕的纸巾往袋子里扔,扔完以后带着哭腔边抽泣边说,“你这洗车钱我会帮你出的。”
  他从后车座拎过来那个小鸭子,塞她怀里,她推开不要,说太小了,不够抱,要那个海贼王。
  他说那不行。
  她问怎么不行了?
  他说那是男的,不许她抱。
  蓝微哭得更厉害,说你怎么连这种时候都要欺负我。
  江榆舟只好把那海贼王拿过来,让她抱着。
  她把眼泪全掉到了海贼王身上,嫌弃的扔到一边说,这个脏了,不能要了。
  这样闹了大半天才睡着了。
  她今天古怪的很,又是作又是闹,像回到了以前,不是平时冷静理智进退有度的蓝微,而更像是一个讨要糖果却得不到的孩子。
  江榆舟将她抱到卧室,脱了鞋子睡在他床上,坐在旁边看着她紧锁的眉心,伸手摸了摸,心里很担心。
  蓝微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
  她做了个梦。
  梦里是四五岁的场景,她因为上厕所来不及,尿了一身,旁边帮她开灯的姐姐吓得跑去找池敏。
  后来池敏来了,怒不可遏地拖着她上了楼,她转过头看到那个姐姐的脸变成了蓝可心。
  虽然从来没见过蓝可心,但蓝微看过她的照片,十岁去世前的一张照片她抱着洋娃娃,笑得很灿烂,梦里那个姐姐拥有着和那张照片里面的姐姐一模一样的脸,笑得诡异。
  池敏将她摔在床上,突然蓝可心出现了,用力掐紧她的脖子,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是你、是你……”
  蓝微又哭又叫,咳得满脸发绀,再接着,池敏一刀插进她心口,血滋的涌出来,被单上、地毯上、墙壁上全都浸染成了鲜红色……
  蓝微尖叫着惊醒过来。
  她全身抖得像筛子,被江榆舟抱着,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听不到,只是没命的叫着,发着抖。
  “微微、微微,是我。”他贴着她的额头、脸颊、嘴唇亲吻,试图让她平静。
  蓝微终于安静下来,瞳孔慢慢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满脸的泪花,胸口起伏,嘴唇发白颤抖。
  她没说话,巨大的恐惧让她心神不宁,单只是攥紧着他的衣服,含着眼泪低声恳求似的说道:“抱抱我好吗?”
  江榆舟揽腰将她抱在腿上。
  她光着脚坐在他身上,脚上的袜子让他脱了,房间里虽然打着暖气但还是冷,微微蜷着脚趾,江榆舟伸手握住她的双脚揣进怀里,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蓝微仰起脸,看着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主动亲了亲他的喉结。
  江榆舟眸色一沉,双臂收紧。
  她顺势揽住他的腰,将脸靠在他怀里,带着哭味的声音沙哑轻软,抬起头看他,“想做吗?”
第38章 2022.12.22
  不等他说话。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拇指按在喉结上打着圈儿摩挲。
  注意到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蓝微轻轻笑出声,凑近上去咬住他的下巴。
  她今天很奇怪。
  非常奇怪。
  不是之前主动勾引他时, 摆明了要和他大干一场,至此以后两不相欠的决心。
  也不是故意为了挑衅他,疯狂试探底线, 看他在脚边俯首称臣。
  她今天的疯狂比往常更甚。
  这种疯狂更像是,在外面受了气, 无处宣泄,试图在他身上寻找慰藉。以情或以欲,燃烧殆尽, 达到解压的目的。
  江榆舟手掌贴着她的后腰,按进怀里,这样抱起来,她人瘦小得很,好像一捏就能碎。
  他低头嘴唇寻找她的嘴唇, 反复地辗转吸吮, 闭着眼睛, 彼此的呼吸急促, 低声亲昵的,用气音问道:“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蓝微双手穿过他的手臂下方,攥紧后背薄薄的毛衣。
  “江榆舟。”她将脸深深埋入他怀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姐姐, 她很恨我,她说是我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她的声音低低的, 很空洞,有一种让人心痛的无助。
  “那只是一个梦。”江榆舟安慰着她,将人揽紧在怀里,低头亲着她。
  头发、额头、鼻尖、脸颊,直到嘴唇,她的眼泪流下来,和晕染的妆容一起滑进他嘴里,也没舍得停下动作。
  她很少这样,很少很少这样,并不代表她不会有崩溃的时候,是平时掩藏的太好,但内心的害怕恐惧,那些在暗夜里才会出来的沉疴,就像毒蛇,无时无刻不再吸食着她的鲜血。
  本以为能挺过去,却发现压根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一味的逃避只会让毒蛇不断膨胀,直到破茧而出。
  江榆舟觉得,此刻怀里的人脆弱的像一朵随时会飘走的云,面对这样的她,向来最有能力和办法的江榆舟也感到束手无措和惶恐不安。
  能做的也只是拥抱和安慰。
  他的安慰并没有减轻蓝微的痛苦。
  她更用力地抱紧他,池敏的话像一把锤子,在她的心上捶出一个洞来,过往被她努力掩埋、装不在意的回忆从洞里喷涌而出,死去的记忆苏醒,原来她从不曾忘却。
  他们都知道,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不愿醒来的人把自己困在牢笼里,别人安慰上百上千句都于事无补。
  但也存在被一语点醒的命中率。
  在江榆舟一遍一遍耐心的安抚下,蓝微逐渐平静下来。她趴在他腿上,任由他手指插进她的发来,抚摸着她的头皮,有一种纾解压力的快感。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那筑在他们之间的高墙轰然倒塌,她对他放下了许多的警惕,也许这信任在他们之间一直是存在的,就像身体总是会自己主动寻找依恋的的体温,就像飞蛾总爱往光源扎堆扑去,很多事情她都没与柯灵说过,对言恺南保守如瓶,可对江榆舟,是感情寄托,也是情感依赖。
  往后的日子谁也说不清,只这一刻,蓝微想,她没办法说出言不由衷的话,也没办法做背叛自己内心的事,就让她这样靠着他,好好的享受这难得的平和。
  时间一分一秒淌过去,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蓝微的长发铺了他一腿,脸也贴在他腿上,睫毛乖乖地垂着,像个洋娃娃。
  江榆舟的手指在她头皮里轻抚,发顶打下色泽细腻的光圈,他垂着眼看着她白瓷的肌肤和挺翘的鼻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高一(16)班的蓝微很出名,不仅是那张纯欲的脸蛋,更因为她是蓝荣华的独生女儿,蓝氏集团的大小姐,拥有着和外表不相符的性格,特立独行,张扬鲜明。
  漂亮的女生江榆舟见过多了,没什么稀罕的,有钱没钱他一样没放心上,只在听到脾气古怪时,稍稍留意了下。
  他那时候忙着打工做生意,想尽办法赚钱,还要兼顾学业,忙得不可开交,生不出更多的心思关注学校的八卦。
  那天课间,他和几个同学打完篮球,满头大汗赶去上课,抄了一条近路走,突然被一道琴声吸引,音乐室门口趴着好几个同学,男生女生都有,议论声传进脚步匆匆打这儿路过的江榆舟耳里。
  “那是蓝微吗?”
  “当然是她,除了她,谁还敢公开借用音乐室练琴,蓝荣华都跟学校打过招呼的。”
  “好像她快要钢琴考试了吧。”
  “弹得还挺好听。”
  “你家要是有钱,比她弹得还好呢,她可是从小学的。”
  “她都不穿校服诶。”
  “她不爱穿嘛,老师可舍不得说她半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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