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之上——卤蛋专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2 23:05:36

  程明素见他脸色惆怅,笑道:“也不必担忧,我给你想了个法子。”
  杜如风侧目,程明素扬了扬下巴,言简意赅道:“城里那位谢二公子。”
  杜如风微怔,想了想,正要让人去叫,程明素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去了,他眼下就在营地二里地外,你派人传信给我时并未言明不能带人来,我便自作主张了,杜大哥可别怪我。”
  这倒不是什么打紧事,杜如风没计较,吩咐去营外请人,又好奇道:“你怎么说服他在外头等着的?这小子可不是个好商量的主。”
  程明素粲然一笑,道:“这你就错了,他在遇到陆姐姐的事情上都格外的好商量,不信你下回试试。”
  杜如风哑然。
  陆乘风一直昏迷,又是一个白昼,天灰暗下来,雨渐小,杜如风带着人去疏通。
  军医洪大夫惯例把完脉,小心换过伤药,朝一旁人叮嘱道:“小公子注意着些,小心夜里起热,只要今夜不起热,这一关便算是熬过去了。”
  谢九霄点点头,转出木屏跟随大夫到门口,洪大夫见他一脸倦容,道:“小公子也注意着身体。”
  谢九霄轻轻颔首,目送他出去。
  几日大雨下来,帐内一股潮湿味,桌上放着熬制的小米粥,谢九霄捧着端进屋内,见小床上的人还是白日的模样,将粥放到了一旁。
  谢九霄来的匆忙,连件衣袍都没带,行走间干净的锦袍溅上一排泥,这会儿已经干涸,他脱去外袍,换上木屐,寻了块干净的帕子沾湿水,蹲在一旁擦拭。
  董九进来时见到这幅情景,立刻蹲下要来接他的活:“公子我来――”
  谢九霄没让:“无事,我自己来便好。”
  董九见他神色郁郁,捧着寻来的一身布衣站在一旁,干巴巴道:“公子,营地里按照你的身量只寻到这样的,不过是新的,营地条件不好没法熏香,公子将就将就吧。”
  谢九霄没抬头,专注擦拭着,说:“跟前跟后忙了两天,你也去歇着吧。”
  董九出去了,谢九霄一只手提着新衣,一边将擦拭好的衣袍挂在木屏后,转进里侧,脚步顿住。
  陆乘风不知何时醒了,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他走两步蹲在床旁,见她目光清醒着却不太对劲,不由轻声道:“哪里疼?”
  陆乘风直勾勾盯着人却不说话。
  谢九霄凑得更近了:“哪里疼?”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只是一阵迟缓的钝痛充斥着胸腔,谢九霄握住她的手,很是冰凉,固执的又问:“哪里疼?”
  陆乘风喃喃道:“不疼……”
  “你骗人。”谢九霄眸光深沉的看着她,坚持自己的话:“你总是骗我。”
  谢九霄抬起一只手摸着她的侧脸,是温热的,这点温热像是无声的慰藉,安抚了他的不安,说:“我在这呢,你总是憋着不说出来,我会担心。”
  陆乘风抬了抬手,像是要抱,谢九霄跪坐起,从两侧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将人抱起,像是个抱小孩的姿态,二人之间没有一点多余的间隙。
  陆乘风紧紧抱着,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船舟一般死死不松,谢九霄怕她伤口裂开正要说话,忽觉颈侧一凉,温热的湿润瞬间令他也痛苦不已,陆乘风身子在发抖,她没发出一丁点声音来,任由谢九霄将她锢得肋骨发疼。
  陆乘风说:“好疼――我好疼――”
  谢九霄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抱住她,仿佛觉得这样才能给到她一点儿安慰。
第166章 更替
  八月二十四,连绵多日的大雨终于转停,疏通河道一事也转入尾声,二十四日下午,洪军医诊完脉,换过伤药后顺坐到一旁,说:“您身子底硬朗,且这几日修养得当,伤势恢复得快,再有几日便可完全痊愈。”
  陆乘风坐在椅上扣着腕袖,闻言朝人微微点头:“有劳了。”
  洪雨含笑,目光朝一旁的人看一眼,思索一瞬,声音略低下来:“不过还有一事――”
  他说话间略显犹豫,陆乘风看去,道:“洪大夫有话直说。”
  洪雨稍犹豫,说:“我刚刚观脉象,您有似乎有月事不调之象。”
  陆乘风轻点头:“是,这一年多来时有时无,因并未有疼痛之状,故而一直未在意。”
  洪雨了然颔首,唯一沉吟,道:“古书记载有云,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
  陆乘风微微一笑:“洪大夫,我书念得不多,你还是有话直说吧。”
  洪雨道:“女子“二七”十四岁起,月事月月按时,如此便具备了孕育生命的能力。女子“七七”四十九岁,冲任二脉虚衰,天癸枯竭,月事停闭无孕育能力,您的脉象告诉我,小将军月事紊乱,常有三两月不至现象,我斗胆猜测是在燕京时伤了根本,您又未曾加以调养所致。”
  陆乘风抬头看了一眼,与不远处谢九霄的目光撞上,顷刻又低头,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生孕了?”
  “也并不是全然无可能,我先开副药方子,小将军先喝着,两个月后若是不见效,便得寻医再治。”
  陆乘风道:“有劳。”
  洪雨走后陆乘风坐在一旁,谢九霄走过来,看着洪雨的药方子,边道:“正好我也不喜欢小孩。”
  陆乘风没接话,问道:“车备好了?”
  “一会儿就走,我已经嘱咐过董九,日日三顿记着喝药,你的伤虽然已无大碍,但还是仔细些的好。”
  陆乘风点头:“商行如何了?”
  谢九霄放下纸,想了想,少见带上几分认真:“我发现这个商行有点意思。”
  谢九霄顿了顿,说:“挂着三大药铺名义的商行,这几日来了些四方游医,愿意开辟一间屋舍全天看诊,我与三家商量了,每家都愿意派出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前来帮忙,为此屋舍扩增,取名为济民楼,依附商行而存。”
  谢九霄看向她:“我便放出风声透露你是商行大掌柜的消息,眼下百姓们都说你是真正为民着想,李兆中一事存疑不少,可百姓们风口一边倒向你,都觉得李兆中真的是畏罪行刺才被你所杀,燕京朝廷就算真要追究,顶多只是口头上指责两句,做不出什么实质性惩罚,你不必担心需要做什么交代了。”
  倒是替她平了这件麻烦事,陆乘风眼梢带着笑意。门外护卫来禀可以走了,陆乘风跟着起身出了大帐,往前走去送他,一路上有好奇的士兵远远观望着,陆乘风自当不觉,快到门口时停步。
  四周有些喧闹,远处传来士兵操练,盛夏酷热已过,肃北的秋季来的比其他地方早,秋风带着凉意掠过。
  二人相对而立,谢九霄说:“我走了。”
  陆乘风点头,说:“我看着你走。”
  谢九霄就欲走,忽然转身抱住她,并未用什么力,说:“我等着你。”
  陆乘风心底软成一湖水,却终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朝人一笑,谢九霄上了马,跟随近卫离开。
  谢九霄一消失在她的视线里,陆乘风的脸色立刻冷下来,掉头往回走,说:“把人带上来!”
  董九会意,立刻便去押人。
  肃北营地二十四日傍晚,八千多名士兵列步于演武场,陆乘风公开处刑,重点说述李兆中罪行,罗列孙木泉、邹显威二人罪行私吞军资,并意图构陷之罪,被当众杖责一百军棍,收回营地遣令牌,由杜如风、程瑶暂代东南两营主将,西大营由西营原副将何瑜接管,消息迅速扩散至全军,受完刑罚当晚,二人自尽于囚舍中。
  肃北迎来新局面。
  二十六日早,杜如风正式出发前往东大营,与此同时,陆乘风翘首以盼的两千把轻弩也终于全部制作完毕开始投入轻骑操练。
  六月盘旋落地带来了青枫的消息,陆乘风展开信笺,是关于押送邹家、李家还有孙家一众家眷进京一事。
  灵光寺平庸督军陈世安立下功劳,在封山一事中察觉到潘如波心思不正当场拿下,为此平庸的士兵与西临士兵场面一度剑拔弩张,陈世安果断结果了潘如波,这才避免了两城士兵交战,将两家家眷拦在了灵光寺内等候陆乘风差遣。
  陆乘风将信笺递去,董九接过看完,道:“该如何回?”
  陆乘风道:“我的帐中有一张信笺与一封信两道折子,信笺回给青枫,火漆信送去燕京谢家,两道折子加急递上去。”
  李兆中与邹显威孙木泉犯下的错,他们的家眷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按照靖国律法都当依法处置,陆乘风自认这件事她用了手段,所能做的便是让谢允谦在会审中饶其一命,至于以后发配还是旁的,那便是各人的命了。
  董九依言去办。
  陆乘风沿着演武场走了半圈,接过一旁士兵递过的轻弩,她见过轻弩图纸,宋俞也曾言明改造过的不同之处,陆乘风本就灵敏,上手快,此刻感受了一下,看向一旁青年,没说什么。
  很快九月,河道的疏通与城池排水都已完成,程瑶走完七大关卡,连陆乘风一面都没见上便被撵去北大营肃正,愤愤陆乘风剥削低层士兵,卓三带回程瑶的原话,陆乘风只是听闻一笑,看向卓三,见他面容似乎消瘦了些,道:“跟着走了这些时日,感受如何?”
  卓三落后她半步,二人停在沙盘旁,陆乘风耐心的将小旗全部拔尽至一旁,随后缓慢的将一面旗帜插在了虎崖关上。
第167章 功名(1)
  秋风乍起。
  营帐内,卓三目光落在虎崖关那面旗帜上:“肃北著名的七大关卡,由北向南、西分列,每一关都有重兵把守,地势易守难攻,是重要天险之地,肃北地域辽阔气候亦是多变,气候对行军作战有利有弊,所以才会有天时地利人和这一说。”
  嘉清关被插上第二面旗。
  陆乘风神情自若,卓三随着她的动作而去,顿了顿,继续道:“程瑶姑娘表面嬉闹爱玩,实际遇事果断当机立断,此次巡关看似是查防关卡防线,实则主子还有一层深意在。”
  陆乘风说:“什么深意?”
  “程瑶姑娘到底不比主子天资卓越,她这些年军营生涯并不得志,巡关一事事关重大,往年都是四大营主将亲自去,这一次全交给程大姑娘,主子早就意动要把北大营交付给她,这是主子的态度,也借此机会免去更多人的质疑,我猜主子定跟程瑶姑娘透过底,巡关过程出的幺蛾子她也都解决了。”
  陆乘风说:“你比青枫看得更透,阅历这种东西,果然还是需要岁月来沉淀。”
  卓三耸肩,玩笑道:“主子,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怎么跟青枫他们年轻人比。”
  陆乘风一笑,手捻着第三面旗帜,微微侧目:“夸你你还贫上了。”
  陆乘风又道:“你猜别人心思倒是准,不妨猜猜我为什么让你一同前往?”
  卓三面容一顿,思索半晌不语。
  陆乘风头也不抬,沿着沙盘的路线一览众地,又一面旗帜插入:“怎么?猜不到?”
  卓三神情犹豫几许,略显迟疑道:“主子让我跟着去,是让我熟悉肃北边境地形,也对关卡的驻守将领跟兵力有个了解――”
  而这一切都朝着一个方向指。
  卓三道:“主子想让我入军营。”
  陆乘风道:“朝廷的批折虽然还没正式下来,但程瑶与杜如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大营主将,两千轻骑需要一个队长。你熟读兵书且身手不凡,这一年多时间跟着我出生入死,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了。”
  卓三等这一天等了不知多少年,从跟着胡荣的那天起,他便知道自己这辈子没有可能再同父亲一样投身战场,可命运这二字具有无穷的魔力,他多年前惊鸿一见陆乘风,被一身骄傲的少女震得脑壳嗡嗡作响,郁郁不乐多日,却在多年后被胡荣送到陆乘风身边,老天像是开了眼。
  陆乘风见卓三不说话,看去,见他神色反复变化,一脸悲恸又欣悦,还带着些复杂,一时间竟不知他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迟疑一瞬,说:“你要是不愿意也――”
  “愿意!”卓三猛然揖手躬身:“卓三谢主子大恩!”
  陆乘风见他这番大礼,失笑道:“愿意就是,行这么大礼作甚,我还能反悔不成。”
  陆乘风放下东西,说:“去吧。”
  卓三出门,径直朝演武场去。
  不一会,燕京有令到,陆乘风伤时便拟呈奏折,要朝廷拨付三十万两军需,书折中并未言明真正意图,只道疏通河道与大营修整一事都需银两,这道折子在早朝时被多位朝臣反对。
  “但是疏通河道的人力物力顶天也不过万两银子,大营休整这借口有些含糊用词,依臣所言,还是请陆大人详细再呈递一份折子上来,请户部谈尚书好好审阅再说也不迟。”
  这是燕京朝廷对各地要钱时见怪不怪的推托之词了,这一来一回又是月余,再呈上来户部又会挑这样那样的毛病压着不给钱,新法改革下各事都得花钱,开源节流是大事。
  有人开腔,其他人纷纷附议表明态度。
  胡荣位列最首,他的右列便是如今正春风得意的谈程颐,再往右去是兵部尚书邱琼林,他微微垂目,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味在。
  冷不丁听到谈程颐说:“邱尚书觉得呢?”
  邱琼林下意识皱眉,不大明白谈程颐何意,斟酌片刻答道:“老夫觉得……觉得……还是圣上的看法为准。”
  听他搬出秦之恒,谈程颐并未在意,温和道:“邱大人是兵部之首,这拨付军需虽然是户部的事,但事关边关将士,也是兵部的事,邱尚书谈一谈见解应当不碍事吧?”
  邱琼林拿不准谈程颐的意思,也猜不准高座上那位的意思,这是要他给个什么样的回答?
  是点头还是摇头?
  若是点头,那几位不是已经带了头,又何必再拉上他?那这是要他摇头的意思了?
  邱琼林微微偏头看着谈程颐,一副思索状,抬手往上,道:“依臣之见这三十万两该拨!”
  几番目光投来。
  谈程颐道:“还请邱尚书说个一二。”
  “肃北本就是兴战地,损耗比起其他三地自然更高,再加上连日暴雨河道暴涨,修筑堤坝也是大事,还有便是轻弩一事――”
  邱琼林提起轻弩顿时各人各色,这件事皇帝不问也没人提,各种猜测纷沓而来。新帝对陆乘风似乎包容有加,从陆乘风一番说辞便处置了李兆中这件事中就看出来,皇帝到底要不要罚?又或者谁先开口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邱琼林道:“陆大人回肃北近一年,平了匪患又解决了肃北因为此前战败而流离失所的百姓,让他们得以生计,上个月又揭穿了李兆中一干人阴谋,所做之事件件利落,她立下这般功劳,还让人自个儿掏腰包似乎说不过去,且轻弩本就是为军营所用,肃北的百姓知道了定然要说朝廷不待见肃北,开源节流虽是大事,顺应民意也是大事,这笔钱户部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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