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予我情长——晏灵子【完结】
时间:2024-11-14 17:11:28

  俩人随即又拉拉扯扯地打闹起来,时微手也暖了,脚也暖了,甚至还略微有点饿,于是又垂着眼睛,继续剥起了葡萄。
  卞睿安在她身边调整了坐姿:“给我一个。”
  时微扯下一颗葡萄递给他。
  “不要这个,剥好给我。”
  “自己没长手?”
  卞睿安摇头:“就剥一颗,累不着你。”
  时微剥好一颗葡萄,送到卞睿安嘴边,等他快咬到了,又立刻往后一缩,好像逗狗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卞睿安配合她演了三四个回合,最后耐心耗尽,扣住她的手腕,一口咬走了葡萄。
  时微惊呼着用掌根推他肩膀:“口水!”
  卞睿安叼着葡萄笑:“不是要逗狗吗,沾点口水多正常。”
  -
  一个多月后迎来寒假。
  过年前几天,彭惜特意从香港飞回临海,接上时微,一起去墨尔本的小姨家过年。要跟彭惜同行过年这件事,时微足足焦虑了一个星期。
  走的那天心不在焉、神思恍惚,连耳机都忘了带。
  耳机对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无奈之下,她只好打电话给卞睿安,让他帮忙送到机场。
  这天的临海是个大阴天,大朵大朵的乌云在天空上飘着,空气湿得发紧,像缩水的棉质衣服。雨水却是一滴都舍不得落下,整座城市仿佛憋着一口气。
  卞睿安下车后,一路跑进机场,轻车熟路找到了时微等他的咖啡厅。
  “拿着,耳机。”卞睿安把耳机放到桌子上,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谢谢。”时微把耳机揣进衣服兜里,同时把另一杯咖啡推到他面前,“给你点的,还热乎。”
  卞睿安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有些热,干脆把外套脱了,里头居然只穿了一件短袖。
  时微很诧异地问:“不冷吗?”
  “我跑来的。”卞睿安把额头伸到她面前,“还在出汗呢。”
  “早知道就给你点杯冰的了。”时微用纸巾帮他擦了额角的汗,“不过时间还早,其实你根本用不着跑。”
  卞睿安光是笑了笑,没说话。他当然知道时间还早,他之所以一路奔跑,与耳机无关,纯粹只是因为他想陪时微多待一会儿。
  时微托着下巴,臊眉搭眼:“好烦,我不想去。”
  她不想与母亲同行,也不想去墨尔本走亲戚。这些“不想”卞睿安心知肚明,但这个时候,跟时微讲道理是徒劳的,丝毫起不到开解作用。
  于是他端起咖啡,跟时微碰了个杯,同时说了句俏皮话:“为什么?你舍不得我?”
  “开什么玩笑呢?”时微睨他一眼,“凭什么是我舍不得你?”
  “啊,”卞睿安恍然,“那应该是我舍不得你才对?”
  时微登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再仔细一思量吧,看着卞睿安这张欠揍的脸,心头还当真浮现出了些许舍不得的情绪。她垂着脑袋小声咕哝:“反正也去不了几天,我很快就回来了。”
  “去都去了,就好好玩吧。”卞睿安说,“否则白坐那么长时间飞机。”
  时微挠挠下巴:“你哪天去爷爷家?”
  “今天下午。”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所以你安心玩,回来太早家里也没人。过年期间你一人待着,我怕你自怜自艾到嚎啕大哭。”
  “看不起谁啊!”
  在卞睿安的百般挑衅下,她斗嘴兴致大发,很快将远行的焦虑和心烦抵消掉了。
  两人在咖啡厅内激情争辩半小时,时微口干舌燥地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我该走了,你回去吧,现在回家还能睡个回笼觉。”
第07章
  落地墨尔本之后的日常,与时微预计的差不多。
  她在小姨一家面前表现得礼貌得体又伶俐,大家都特别喜欢她。表姐更是天天带着她出门玩耍,先是在城里打转,转厌了就转战大自然,上山、下河,摘果、爬树、游泳、冲浪,样样都不落下。
  不过三四天功夫,时微就被晒得又红又黑,活像个拉美混血。
  她自己是不介意肤色变深的,但她并不希望开学后,自己因为肤色问题被同学议论。于是她仔细计算了开学日期和自己的“复白”速度,决定暂别太阳,减少出门。
  表姐对此却很不认同。表姐认为,一天不出门,等于整天都白过。于是两人只好各退一步,勉强达成共识,在第五天晚上,去海边溜达了一会儿。
  太阳落山后的海风很温柔,带着咸湿吹在脸上,有点黏糊。
  此时黑夜还未彻底降临,天上的星星已经亮了。
  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对外国情侣,灯光把他们的脸庞照得透亮,像聚光灯下的男女主角。男女主角在灯下接吻,一边亲一边笑,笑得好开心。女主角勾住男主角的脖子纵身一跃,双腿缠|住了对方的腰。
  太亲密了,连风都插不进去似的。
  看到如此美好的情景,时微很长时间没舍得挪开眼神。表姐见她对那对情侣颇有兴趣,就与她打趣儿,催她赶紧找男朋友。
  时微告诉表姐,在国内的高中谈恋爱,会被班主任点名批评。这个世界上没有男生值得她当众挨骂丢脸。表姐说她是没遇到真爱,时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两人在海边一边聊天一边漫步,表姐是个话多的,不一会儿就说得口渴,她对时微抱歉一笑,让时微在原地等等她,她必须得去附近找口水喝。
  一米七五的表姐迈着大步,很快走远。周遭倏尔陷入安静,时微原地站着,海风吹过发梢、吹过耳侧,不经意间也吹来了寂寥。
  她光脚踩在沙滩上,海浪冲到岸边,凉悠悠的海水轻覆脚背,浪潮瞬息而退,在足背留下零星白色沙粒。
  盯着脚背上的沙子,时微心底忽然生出好奇,好奇这片海域的水是从何处而来?是遥远的北半球吗?是遥远的东方吗?会途径临海吗?
  时微不知道要如何定义临海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有些特别,但肯定算不上“故乡”,否则上回的演讲稿就不会写得那般艰难滞涩。
  但除去临海,她也不曾有过其他故乡。从小到大,多地辗转,时微不属于任何城市,没有哪片土地真正拥抱和接纳过她。
  什么东西都在变,她仿佛生来就活在变化的洪流里。皮肤接触的空气,窗户外面的景色,行人的口音、车辆的方向......
  这铺天盖地的变化中,唯一恒定不变的恐怕就只有卞睿安一个了。
  这个想法登时让时微脑海地震,连手机响了也没听到。
  等到对方打第二次,她才慢吞吞接了起来:“喂?”
  “新年好。”卞睿安的声音猝不及防撞上她的耳膜,好似摆锤撞钟,让她的大脑回荡着“嗡——”的一声罄响。
  “......”
  “微微?”
  “嗯?”
  “怎么不说话,玩得不开心吗?”
  时微勉强回过神:“挺开心的,天天出门玩儿。”
  “晒脱皮了吧?”
  “你在我房里装监控了?”时微用手背蹭蹭眼睛,睫毛居然湿漉漉的。
  卞睿安低声笑:“按白人那个晒法,你不脱皮才怪。”
  海浪追逐着海风,再一次冲到岸上。时微蹲下身,把手指放到海水里。浪潮从她指关节处流过,形成细小的波纹。
  她抬起头,望着远方海面上的斑驳光影:“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不应该吗?”卞睿安反问。
  时微的手指在海水里划呀划呀,她认真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
  “卞睿安,”时微出声打断他,“我想回家了。”
  -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迎来返程的日子。
  彭惜母女告别小姨一家,各搭各的飞机,各回各的家。时微坐在窗边,看着飞机外面层层叠叠的蓬松白云,太阳光从云层的间隙穿过,给云朵覆上一层金色薄纱。
  她归心似箭,她雀跃非常,一切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如梦似幻!好看极了!
  飞机在傍晚七点二十落地临海。时微拖着箱子快步走出,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等她的人。
  卞睿安剪短了头发,只穿一件不厚不薄的白色卫衣,外套就随意挂在胳膊上。时微隔着人海望他,好像天然知道对方会转过头来与她对视,所以底气十足地,只是站着。
  她在心里倒数:三、二、一。数到第三声,卞睿安的视线果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时微对着卞睿安笑,卞睿安也对着时微笑。
  两人就这样隔着人海四目相望,谁也不往前走一步。
  卞睿安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愣着干嘛?赶紧过来。”
  时微攥着行李箱的拉杆,咯咯地笑:“你不是来接我的吗,站那么远,怎么接?”
  卞睿安正要说话,时微手机一黑,居然是没了电。她皱着眉头看手机,然后张开双臂,做了个摊手的姿势,用夸张的嘴形说:“没电了。”却还是像焊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两人隔着人海,对着打了几轮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哑语。卞睿安犟不,最终选择缴械投降,迈着大步朝时微走了过来。
  看着熟悉的身影步步靠近,时微笑了,笑得有些眼花。好似无数个回忆里的卞睿安穿过光阴四季,层层叠加在了一起。
  幼年的、青年的、六岁、九岁、十二岁、十五岁......
  卞睿安停在时微跟前,故意揉乱了她的头发,以泄方才投降之恨:“我约好的车早到了,超时的钱你付。”
  “小气鬼。”时微在他手掌之下笑弯了眼睛,很难得的,没有将卞睿安的手掌拍开。
  死气沉沉的一颗心刹那之间仿佛注满了碳酸,密集而活泼的气泡裹挟着血液不断翻涌。
  除此之外,时微还感受到了一种新奇的悸动。她暂时不知要如何去定义它,只是整个人都好像被情绪托举起来,愉悦得连步子都踩不实在了。
  -
  开学前一晚,时微收拾书包,把第二天所需书籍整理装好,顺便把带给苟利云的巧克力放进夹层,这才想起,给卞睿安买的礼物还没送出去。
  她打开抽屉第二层,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毛绒玩意儿装进礼物袋子,小跑出去,敲响了卞睿安的卧室房门。
  卞睿安打着呵欠开门,他披着睡衣,靠在门边扣扣子。
  “这么晚了还没睡啊。”他神色萎靡,扣子扣得乱七八糟,看样子是被敲门声从睡梦里吵醒的。
  时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内疚地说:“我突然想起来,有个礼物忘给你了,在菲利普岛买的。”
  卞睿安揉揉眼睛:“什么礼物?”
  时微把背在身后的礼物袋递过去:“企鹅铅笔。”
  卞睿安又打了个呵欠:“你提醒我了,我也忘了一件事。”他侧身让开,示意时微跟自己进屋。走到书桌前,卞睿安在堆积如山的漫画书后头,找到了一个很厚的红色信封:“小叔给你的红包。”
  时微烫手似的扔回桌上:“我不要。”
  “为什么?”
  “面都没见过就收人红包?哪有这样的。”
  卞睿安把红包重新塞进她手里:“这周末我带你去见他。”
  “不见!”
  “他不吃人,你别怕。”
  “谁说我害怕了,”时微心虚地挪开眼神,“我只是觉得尴尬。”
第08章
  开学第一天,谷曼炀外婆的饺子店也开业了,位置就在学校大门往西二十米,启动资金是谷曼炀的奖学金。
  谷曼炀昨天下午特地打电话给时微,说今天晚自习前,一定要请她和卞睿安吃饺子。于是下课铃打响后,时微没有立即走,她朝苟利云挥了挥手:“我今天有事,不去食堂了。”
  苟利云轻轻“噢”了声,转身走出教室,挤入了人流。
  时微百无聊赖地原地等待着,等整层楼的人都散得差不多,她才慢慢悠悠站起来,去楼下叫上卞睿安,俩人一起去了饺子店。
  饺子店店面不大,胜在干净,还是开放式厨房,和学校旁边那些油污满墙的小店比起来,看着让人放心不少。
  谷曼炀先带着时微二人去跟外婆打了招呼,之后就指引他们去里屋落座,自己掉头去了后厨,端来稀粥和小菜,同时笑眯眯问:“想吃什么口味的?”
  时微正要回答“都行”,就听卞睿安在旁边说:“她不吃韭菜,其他都可以。”谷曼炀点点头,又风风火火地,转身出去煮饺子了。
  时微若有所思地看了卞睿安一眼,嘴上没说什么。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卞睿安替她涮洗了面前的碗筷,“不吃韭菜又不犯法,直说就行了。”
  时微从他手里接过筷子,压低声音道:“我进来的时候,瞄了一眼厨房,那个备菜的台子上,韭菜猪肉馅儿是准备得最多的。咱们要是不吃,它会不会就剩下了?”
  卞睿安低头喝了一口茶:“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
  “那看都看到了,我又不能装瞎。”
  “你是老板她是老板?要不这生意你来做?”
  时微皱了眉头,冲他大腿狠狠拍了一巴掌,原本还要说点什么,被谷曼炀进门的身影打断了。
  然而时微没有想到的是,谷曼炀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是端着饺子、身穿围裙的苟利云!
  时微第一反应是:苟利云来这儿勤工俭学了。但这个牵强的解释实在经不起半点推敲。
  谷曼炀招呼众人趁热吃饺子,没给时微留下半点发问的空间。她试图与苟利云进行眼神交流,对方却一直低垂着脑袋,好像是有意避开她的眼风。
  等饺子吃得差不多,谷曼炀端起茶杯,说要感谢在坐三位对他和外婆的帮助。说来说去都是陈词滥调,时微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
  几分钟后,谷曼炀总算把话题中心挪到了苟利云身上,他说:“过年前,利云几乎天天过来帮外婆盯着工人装修,真的帮了我很大忙。”
  “我去趟洗手间!”伴随着木头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苟利云慌张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时微愣了一下,她试探着问谷曼炀:“你俩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你说利云吗?”
  时微点头。
  谷曼炀回忆道:“去年国庆,我外婆身体还没恢复好,你不是让她帮忙给我外婆送了两回补药汤么。在那之后,她跟我外婆就成了忘年交。外婆很爱请她来家里吃饭,她也总是主动过来帮忙。她没跟你说过?”
  时微下意识看向卞睿安,迟疑着“嗯”了一声:“说过,我记性差,不小心忘了。”
  谷曼炀说:“今天利云过来帮忙,也是跟我外婆约好的。”
  时微眨了眨眼睛,没有继续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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