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季楠思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她大抵是心悦苏淮卿的……
“我要去找他。”
凝霜没听清楚，“您说什么？”
季楠思的眉眼含上了笑，眸子亮亮的，正若凝霜方才说的那样，灿若星辰。
她急切地转身朝府门的方向走去，先是缓缓而行，尔后越来越快……
“主子？”凝霜在后边喊了一声，本想追上去，转念一想又放缓了脚下的动作。
她笑着目送那道迫切离去的背影。主子好不容易才迈出这一步，她们这些做旁人的，可要有点眼力劲儿才行。
“小姐！小姐！您去哪？”李守看着疾步迎面而来的季楠思。
季楠思没顾得上搭理他，径直越过了他。
“小姐！夫人他们还在等着您用晚膳呢！”
凝霜远远走了过来，“李叔，您回去让夫人他们先用膳吧，小姐这会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守虽然心中不解，还是照做了。
护国公府和永安侯府的正门隔了几十米的距离，季楠思没一会儿便来到了侯府门前。
“季小姐？您怎么来了？”一位老叟迎了出来。
永安侯府在边城的那些侍从已经赶到了丹阳，于前几日入府安顿。赵松在边城时便是管家，认得季楠思。
季楠思的气息尚且不太平顺，“赵、赵叟，我要见你们世子。”
赵松赶紧伸手朝里边招呼道：“哎哟，怎么来得这般急？您先进来厅内歇歇，老叟这就去请世子爷。”
季楠思点了点头，被请到了前厅。
侯府内不少从边城来的婢女侍从都认得她，习以为常地奉来茶水，端来点心，完全没有阔别三年的生分。
永安侯夫妇似乎不在府上，并没有因为季楠思突如其来的到访而出来相迎。
季楠思的气息已经平顺，静静等待着，心头却跳得越来越快。
不一会儿，赵松重新回来了，面上带着为难，“季小姐，我家世子爷他好像……不在府上。”
季楠思瞅着他略微躲闪的视线，看出了他是在扯谎。
看来苏淮卿不愿见她……
意识到这个事实，季楠思的神情不由落寞了几分，“这样啊……”
赵松毕竟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长大，哪里见得了她这副样子，抖擞了下肩膀又道：“不如您等等，老叟再去府里寻上一寻，世子爷说不准躲在了哪处！”
季楠思扯了扯嘴角，“不必了，我还是回去吧。”
“这就走了？不如再等等，老爷夫人就该回来了。”赵松可惜道。
等老爷夫人回来了揪也会把世子爷给揪出来的！
季楠思摇了摇头，沉默着起身。
回廊的拐角处，青帆眼瞅着季楠思步出侯府大门，心中生急。
他转身朝中庭奔去，步入了与国公府仅有一墙之隔的小院内，却见自家主子正坐在吊床上抱着脑袋自言自语。
苏淮卿双手捂着太阳穴，眼神游离，面上因为饮酒而涌上的绯红已经褪去，显然酒醒了大半。
他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我……我都做了什么？”
他回想起了季楠思白皙中泛着红晕的侧脸，鲜艳欲滴的耳垂……
“啊！”苏淮卿闭上了眼，睫羽轻颤着。
他在她颊边落上一吻的画面又突然在脑海中闪过。
他的唇边似乎还残留着似有若无的触感，挠人心肝，令人口干舌燥。
他这会儿明明已经清醒，竟然还有些惋惜那一吻落得不够实……
他就是个登徒子！
思思居然还在这时候找来侯府……他怎么好意思见她？
苏淮卿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青帆出声提醒道：“主子，季小姐已经回去了。”
苏淮卿顿住了动作。
酒真不是好东西，他那时候醉意上头，难以自持之下竟然对思思说出了那番话，做出了那种事……
不过如果他当时十分清醒，又会怎么应对她的那句‘我今后的人生该当如何，与你无关’？
苏淮卿的双手缓缓耷拉到身侧。
大约……会如她所愿吧？
他或许会一言不发地退出那辆马车，自此与她保持距离，远远关注她的近况，不再打扰……
苏淮卿正深思着，隔壁院子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声响。
他循声望去，只见那道与国公府公用的院墙上不知何时竟搭上了一座梯子。
隔壁那O@的动静不断响起，似乎有人正顺着梯子往上爬。
苏淮卿的凤眸颤了颤，莫非……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其中一截阶梯，随后是另一只手。
季楠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爬到了梯子的最顶端，抬眸朝他看来。
苏淮卿被这一幕震得说不出话，一旁的青帆更是张着下巴合不上嘴。
季楠思仿若未觉，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往墙头上探出了一只脚。
苏淮卿心中一跳，急道：“你在做什么！”
季楠思没看他，顾自松开了一只手。
梯子歪了一下。
下方的凝霜和李守赶紧合力将梯子稳住。
凝霜后悔了，她刚刚看到主子失魂落魄地回来，便提了一嘴隔壁小院似乎传来了苏世子的声音。
谁知道主子听闻后竟然直接找李叔搬来了梯子，还执意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季楠思探出了另一只脚，弓腰稳住平衡，最后颤颤巍巍地坐在了墙头上。
苏淮卿此时已经来到了下方不远处，仰着头看她。
季楠思垂眸和他对上视线。
原来他之前坐在上边看她，是这个视野……
“你在做什么？”苏淮卿蹙起眉。
“我想见你……”她认真地看着他，“一刻也不想等。”
苏淮卿的心跳蓦然漏了半拍，“你、你先下来……”
凝霜和李守在下边看得干着急，青帆也是一阵胆战心惊。
季楠思也不曾想过自己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举动。
可方才一想到她或许再也不能轻易见上他，就算再见上两人之间大抵也会如前世那般……她的身子便自己先动了起来。
她绝不愿意再与他形同陌路！
季楠思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爬到了梯子的最顶端。
她原本也慌了，手也止不住地发抖，可抬眸时又对上了苏淮卿那道充满惊骇、担忧的视线。
她的心头瞬间安宁了。
没关系，有他在。
苏淮卿的语气中隐有怒意，“季楠思，说话！”
季楠思静静凝着他，没吭声。
“你先跳下来，我会接住你。”苏淮卿一边说着一边张开了臂弯。
另一头的李守嘟囔道：“这不太稳妥吧？”
“李叔，咱们这时候别说话比较好。”凝霜低声提醒。
李守悻悻然闭了嘴。
凝霜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这边院子里的青帆也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苏淮卿见季楠思迟迟没有动作，和缓了语气，“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摔……”
他话还没说话，季楠思已然跃出了身子。
她的裙摆衣袖在空中翻飞，于夕阳的映照下隐隐闪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苏淮卿稳稳接住了季楠思，紧紧扣着她的腰身，托着她整个人完全悬停在空中。
两人的视线交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季楠思的眼角渐渐红了，低声喃喃，“对不起……”
苏淮卿将她放到地面上站稳，“这声对不起应该由我来说。”
他将她轻轻推开，松开了手，两人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季楠思却不知从哪借来了力气，伸出双手揪住他胸口的衣襟，一把拉下。
苏淮卿顺着她的力道俯下身子，眼睁睁看着她那张脸凑了过来，越来越近……
季楠思踮起脚，在他的唇畔上浅浅啄了一下，仿若一只蝴蝶盈盈落在了花瓣上。
苏淮卿只觉得一阵酥麻感顿时从唇畔往全身蔓延，他木讷地看着她红着脸轻轻推开自己。
季楠思羞赧地不敢再抬头，只留了额顶给他。
她接着方才的道歉之言说下去，“对不起，我不该将那些嫁娶之话说得那般轻巧，那般儿戏。”
她的声音闷闷的，“我、我和你做这种事情，也没有不情愿。”
她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这点，苏淮卿不可能再质疑。
季楠思鼓起勇气抬起脸来，眸中漾着羞怯，“我是真心想嫁予你。”
她方才的所有举动太过出人意料，苏淮卿整个人已经完全僵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最终一言不发地蹲下了身子，埋首在膝间。
季楠思疑惑地唤了一声，“淮卿？”
“你先别说话。”他的声音闷闷的，有些颤。
“可是我……”
“你真的别说话。”
季楠思也蹲了下来，“为何？”
苏淮卿答得很小声，“因为会忍不住……”
忍不住去做某些会吓到她的事。
季楠思听清了，大义凛然道：“那就不要忍！”
苏淮卿闻言抬起了头。
两人眸光相接，季楠思一本正经道：“你若是想要怪我，那就不要忍！我绝不会同你置气！我不需要你总是惯着，也不需要你总是受着！”
她这是在回应他下午那句饱含无奈的话――“无妨，大抵是我惯出来的，我便受着吧。”
苏淮卿轻笑了一声，抬手抚上了她的发丝，喟叹道：“笨蛋……”
“你不生气了？”季楠思问。
“是你不要生气了才对……”苏淮卿答。
两人一起蹲在地上大眼瞪小眼了会儿。
季楠思问道：“我要生什么气？”
苏淮卿凝着她温声道：“我下午不该轻薄你，但是你刚才轻薄回来了，这算是扯平了。”
“……”季楠思微微错开视线，脸上的红晕绽得比方才愈加繁盛。
苏淮卿接着道：“你作为女儿家多次说要嫁予我，我不仅不识好歹一直逃避，还反过来责备你凉薄……对不起。”
这番话让季楠思听得鼻尖一酸，心头也涌上了委屈。
第25章
苏淮卿看着她隐隐润泽起来的眼角，叹了口气，“你若是听到这就哭了，我便说不了接下来想说的话了……”
季楠思微微仰起下巴，尝试将那股泪意给憋回去。
苏淮卿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发丝，耐心地等着。
良久后，季楠思重新看向他，“你说吧……”
苏淮卿扶着她缓缓起身，抬手抚去她眼角的水意，淡淡道：“思思……咱们保持现状吧。”
他收回了手，“将来无论你在何处，无论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我都会尽力陪在你的身边。”
“除此之外，我不能给你更多了。”他明明说着熨帖的话，眼底却浮漫出了无尽的悲凉，还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情愫，似隐忍，似挣扎，似无奈。
他可是苏淮卿呐，那个随心所欲、我行我素惯了的侯府纨绔呐！此时怎就露出了这种表情？
季楠思的身体先一步有了动作，伸手环过他的腰身，尔后紧紧抱住，将头埋入了他的怀中。
苏淮卿的身子骤然僵住了，双手无措地顿在空中。
季楠思攥紧他后背的衣衫，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两辈子加起来，他为她做了很多很多，将来还会无怨无悔地为她做得更多……
他对她的心意，从来都不用明确说出来，无声无息地藏在了他默默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些岁月里。
别人都可以看不明白，但唯独重生后的她必须清楚，苏淮卿定然对她怀着特殊的情谊。
他迟迟不愿松口，必定是在介怀着某些无法说出来的缘由。
季楠思喃喃开口，“没关系，那就保持现状。”
她抬起头来，“不管你在顾虑什么，咱们一起面对。”
总归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国公府即将发生的惨案就是一大隐患。
就让他们一边解决各自的顾虑，一边这么耗着吧。
大不了这期间她试着一点一点靠近他，让他对两人之间的将来渐渐产生信心……
苏淮卿凝着季楠思认真的表情，颤着手将她按入了怀中，顺着她的后背轻柔地摩挲着她的长发，久久没有说话。
温热的气息扑在了季楠思的耳畔附近，令她不禁瑟缩了一下身子。
苏淮卿察觉到了，松开了手，却被再次抱了个满怀。
“以后不能再躲着我。”季楠思闷声道。
“嗯。”
“也不能再故意不见我。”
“好。”
“更不能再想着让我去物色其他人做未来夫君。”
“不会了……”
季楠思挽起唇角，抱得更紧了些。
“咳……咳咳。”不合时宜的几声轻咳声响起。
两人当即慌乱地分开，一同循声朝拱门的方向投去视线，只见苏远洲正站在拱门下假意看向别处。
他突然转过头来，像是才发现院内的两个人般诧异道：“楠思也在呀？快来一起用晚膳。”
苏远洲方才和夫人一起回府，进门便听见了老管家赵松的禀报。
他听说儿子竟然惹得楠思那般伤心，当即便找来了儿子经常待的小院，打算揪着他去隔壁登门道歉。
谁成想才刚到院门口就看到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
成何体统！
这般出格的举动，定然是他家那混小子先主动的！
那可是老季的女儿，无媒无聘的，他怎么能任由自家那混小子随意将人小姑娘唐突轻薄了去？
当然他也没有把事情做绝，只是轻咳了几声提醒，没有刻意让两个年轻人为难。
夫人总数落他不懂变通……他此番思虑这般周全，行动上也挑不出错处，晚上一定要同夫人好好说说这事！
季楠思一想到自己竟被苏伯父撞破这种亲密的场面，眸光闪烁不定，垂首问候道：“苏、苏伯父，您来了……”
苏淮卿察觉到她此时的窘迫，再对比她刚刚那些大胆的举动，心头一阵好笑，又一阵柔软。
他厚着脸皮走在前边，将她整个人挡住，“爹，您和娘回来了？”
苏远洲几步凑到儿子的耳边，悄声数落道：“再不回来，人家老季的女儿都该被你吃干抹净了！”
以苏远洲闷葫芦的脾性，不像是会知道这种话的样子，只不过他之前常年行走于行伍，听了不少军人糙汉之间的胡侃，便会了些荤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