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瓷这才恍然大悟,笑着冲男子点了下头,“好巧。”
她刚刚一直盯着他看,未免失礼,她在眼周比划道:“你昨天蒙着脸,我一下没认出来。”
陈云礼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黑发碎盖,眼睛虽然是单眼皮,却看起来炯炯有神,笑起来又会眯成一条线,看起来人畜无害。
“我叫陈云礼。”
他话音刚落,一道女声随之响起,“云礼哥。你不要看到了美女就想黏上去好不好?温啊不喜欢肌肉男。”
沈温瓷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宋今禾口里的眯眯眼。
两句话的功夫,宋栾树没插话却一直在往她碗里夹菜,一次两次还好,可他像夹上瘾似的,她碗里堆得跟小山一样。
沈温瓷凑到宋栾树耳边,小声念叨:“你别夹给我,我不吃你口水。”
“公筷。”
“那也别夹。”
“我喉咙不舒服。”
他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静,但就是给人一种故意找茬儿的感觉。
沈温瓷腹诽,你喉咙不舒服也不能夹给我啊,我的肚子又不是你的,又不是我吃饱了你就不饿。
沈温瓷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又给她夹了一块,她重新夹回他碗里。
他说:“我不吃辣。”
“我就能吃吗?”
沈温瓷觉得离谱,她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他给她夹块辣子鸡丁。
似乎觉得她说的有理,宋栾树顿了顿,又凑过来夹走,想都没多想放进了嘴里。
沈温瓷盯着他,“你不是不吃辣吗?”
“突然又能吃辣。”
“……”
他上辈子是气球吗?为什么能这么能气人!
沈温瓷身体还没好透,喉咙干涩,她一直喝水,水杯很快见底。
旁边的宋栾树见状,叫来服务员,单独上了壶温水放在手边,她喝到差不多了,便亲自给她续上。
闻钊已经过了那个目瞪口呆的阶段,早就见怪不怪。
倒是宋今禾,感觉这一顿饭下来,自己对寡言阴郁的哥哥多年的认知一直在被刷新。
这人谁啊?还是她哥哥吗?
这么耐心?这么体贴?
沈温瓷被照顾惯了,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不理他发什么神经,也懒得管他夹多少。
见她放下筷子,宋栾树问:“吃饱了?”
装作没听到,她低头继续喝茶。
景滢滢看着两个人温情而自然的窃窃私语,忽然出声,“沈小姐吃不惯吗?这是栾树哥哥请的京城厨师特地做的。不过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沈小姐吃不惯也正常。”
神他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就这个辣子鸡,是哪的都不可能是京城的特色菜。
沈温瓷:“……”
众人动作一顿,眼观六路等着看戏,却并不见宋栾树有什么表示,一句话都没有,只在旁边悠闲的喝茶,看也没看景滢滢一眼。
沈温瓷笑了笑,“中国地大物博,哪有什么吃不惯的,改天我请你们吃生腌。楠城的生腌出名,开船从海里吊上来,食物还活着的时候就扒皮抽筋,入口还能感受到食物跳动的神经,很过瘾的。”
众人一听,皆是一脸幽怨。
毒药。
怪不得宋栾树会看上她,简直是和宋大少一模一样,触我底线者格杀勿论,还是杀人不见血那种!
沈温瓷心里毫无波澜,众人说说笑笑间也继续喝茶,坐在沈温瓷对面的陈云礼不由抬头多看了她一眼。
她跟昨天不太一样。
陈云礼昨天被她的外表惊艳,而今天却发现她灵魂又如此生动,犹如锦上添花般的意外之喜。
旋即,眼底那些晦暗被收住,恢复成日常的笑脸。
而景滢滢再看向沈温瓷时,眼里的愤怒却是再也掩饰不住了。
景周在桌下踢了景滢滢一脚,兄妹俩一前一后的出了包厢,站在走廊的角落里低声争吵着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儿,先不说她是宋栾树带来的,宋今禾一晚上没理你,你不知道该收敛吗?”
“我为什么接近宋今禾你不知道吗?还不是为了你!”
景滢滢一脸不服气,“宋今禾就算了,沈温瓷算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当了这么多年沈二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景周凝眉,一脸不赞同,“只要沈家一天没认,沈温瓷就是沈二。你也不动脑子好好想想,沈家是什么人家,随便来个人说抱错就抱错了?沈老是什么人,那沈灏清和沈明霁又是什么人,沈家抱错千金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唯独这沈家人还能心安理得在外面出差?”
“抛开沈家不谈,你看看姜家,姜家总没断联吧,姜家对她什么态度,你还敢上赶着给她难堪!你以为你那些不痛不痒的话能伤到她,能让宋栾树看你一眼?在她眼里你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你就是自取其辱!”
景滢滢一脸惊讶,“不可能,她明明就不是沈家人……”
景周冷哼,“她是不是,你说了算?退一万步讲,沈温瓷不是沈二,你今晚在她身上占到便宜了吗?你还真以为她是软柿子任由你揉来捏去?”
景滢滢觉得他只差把蠢钝如猪挂在嘴边了,恼羞成怒:“景周,你为什么向着一个外人!我才是你妹妹!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栾树哥哥,你不帮我就算了,还替沈温瓷说话!”
“我没帮你?那天在西樵是谁带宋栾树去赛车场的?还是你要我把宋栾树洗干净脱了衣服送到你床上才叫帮你?”
景滢滢早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景周头疼扶额,“你站住,你要是再做出格的事情,我和景黎是不会帮你收拾烂摊子的。”
景滢滢却头也不回的进了包厢。
第22章
一群人推杯换盏后气氛便开始高涨,谈论着当前的时事经济,宋栾树坐在那里一直在听,话不多,偶尔接一两句,但看的出来一群人对他的话很重视。
沈温瓷对他们的聊天内容没兴趣,百无聊赖的坐在旁边,宋今禾带着几个乐队里的女孩热情坐到她旁边,不时和她说着话。
宋今禾给她看昨天音乐节的视频。
宋今禾从小跟着父母待在国外长大,暑假的时候才会回来。不知道是不是环境使然,比起那个寡言少语的哥哥,她外放很多,兴趣爱好很多,这次是带着乐队来参加音乐节,听说是跟刚出道的男歌手搭档。
从视频来看,反响很不错,沈温瓷光是听外放的视频就要聋了。
“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我哥要去的,他都没看到我上台。”她可惜道。
本来是这样约好的,只是昨晚她上台那会儿宋栾树还在看着生病的沈温瓷,后来就没去成。
宋栾树不时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宋今禾陪在她身边聊的还行,估计在看什么剪辑视频,转头又加入谈论。
沈温瓷挺不好意思的,想着宋栾树那个人估计也不会跟妹妹解释,就跟宋今禾解释了一番。
说开了,宋今禾到没在意这些,只是好奇,“温啊,你见过我哥玩乐器吗?”
她点头,“见过,他什么都会一点。”
以前很小的时候,她上小提琴课,有个地方一直拉不顺,他还教过她,还给她把所有弦乐都弹了一遍,装了好大一个逼,沈温瓷一直记到现在。
原本宋今禾已经收起手机,随口一问,听沈温瓷回答完,又把手机掏出来。
“你能让他玩一下吗?我拍个视频。”
“……”
沈温瓷因为昨晚借了人家哥哥,导致人家演出没有亲友见证很愧疚,硬着头皮,起身朝宋栾树走去。
过一会儿。
景周刚刚进来,手还搭在门上忘了收回来,一脸震撼的看着前方。
光线暗淡,倾长挺拔的男人低头调整着贝斯,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拨弄电吉他的身段娇柔的女人,点了点头。
没说一句话,毫无预兆的开始了。
电吉他的声音一出来,包厢里便止不住的尖叫沸腾,宋今禾举着手机,也极为震撼。
平日里那么高冷清贵的哥哥,还有那个看起来柔弱和顺的沈温瓷,居然用不羁的摇滚唱着动人的情歌。
I wanna be a preacher*
I wanna make you love me
……
野性,张扬,和演奏的两个人的形象大相径庭,大概就是这种反差,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宋今禾兴奋的抓着刚进来的景周,“哇!哇!他们俩太帅了吧!温啊居然能把我哥喊动,我哥居然会弹贝斯!”
电吉他与贝斯之间需要的是默契,宋今禾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了好几次,说什么死对头啊,什么剑拔弩张啊,他们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她要回去告诉妈妈!
她原来那个臭脸高傲的儿子烧起来勾魂摄魄!
气氛躁了起来。
快结束的时候宋栾树忽然向她的方向看过来,对着她笑了下,轻声和了一句,他声音太小,其他人听不见,沈温瓷却可以听到。
And if you want to use me
I could be your puppet
沈温瓷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宋栾树,掌心冰冷,却在这样悄然无声的一刻炽热如火,连结束时周围人站起来欢呼尖叫都没注意到。
仿佛她的眼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这是一张永远盘踞脑海中的脸,让人既爱慕又恐惧。
当沈温瓷抬起头,他正看向她,眼中倒映着夏夜绚烂的烟火,灰暗的心突然开始变鲜活。
如果你想操控我
我就做你的提线木偶
不经意对视后加速的心跳,蔓延到耳尖的红,次次抬眸小心回望,直到没入哄乱的人潮。
少年时代浅尝辄止的心动,青涩得仿佛未熟的果实,而少年桀骜,爱意在明媚的春日含苞待放,期盼着盛开。
陈云礼坐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看着看着竟然摇着头笑了出来。
只因台上那人,正直勾勾的盯着他,凶狠的眼神要将他撕咬。
席间人多吵闹,沈温瓷随意扯了个借口出来。
沿花荫小径而行,渐渐步入林荫深处,看见一泓池水犹如明镜,镶嵌于葳蕤的草木之间,沈温瓷欣赏着水榭华庭,临水伫立。
廊下,陈云礼目不斜视,唇角弧度扬得更高,凝视着林荫道中那一樽白玉雕琢的飞天神女像。
“温瓷。”
“嗯?”
回廊,还听得见屋里的音乐声,沈温瓷闻声回头,发现陈云礼站在那里。
他拿出手机,“方便加个微信吗?”
她抿唇笑,”当然可以。“
答应得爽快,一摸口袋才发现今天穿了裙子,把手机交给保镖了。
她叫了不远处的保镖过来。
”沈小姐,你的手机在宋少那。“
这样一来一回也不方便,沈温瓷歉疚的笑了笑,“要不下次吧。”
陈云礼眯眼笑,大度的模样:“那下次到京城来陈家找我,我带你去玩京城铁人三项。”
“什么铁人三项?”
“早起看升旗,中午逛故宫,下午爬长城。”
沈温瓷一听,连忙摆手,“饶了我吧。”
玩笑过后,相视一笑。
“昨天,谢谢你帮忙。”沈温瓷说,“对了,那老奶奶没什么事情吧后来,我那天不太舒服,走得急,忘记问你了。”
那束花,是乐园里的一个老奶奶卖的。
那老奶奶卖了一天的花,中暑了也不肯走,沈温瓷就买了最后一束花,碰巧那时时穗去买水不在,沈温瓷想叫人帮忙的,刚好陈云礼走过来伸出援手。
后来,沈温瓷头痛欲裂,就先去找了时穗,那老奶奶交给了陈云礼。
“老奶奶的儿子来接她回了家。”陈云礼忽然想起,“那老奶奶还留了一个用荷叶做的纪念书签给你,我也不知道会遇到你,也没带在身边。”
沈温瓷眼眸弯弯,“看来我们还能再见一次。”
忽然间,陈云礼感觉心跳像鼓点般,有些不受控制。
“沈温瓷。”
听见喊声,她忽地回头,宋栾树双手插兜站在回廊另一头,眉眼下垂,瞳眸中蕴着浅浅不耐。
眼见天色已晚,沈温瓷跟陈云礼道别,朝宋栾树走去。
回廊光线暗,宋栾树身高腿长,手擦衣兜,缓缓走来,自成独特气质。
两人会合,宋栾树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她扭身一躲,他又搭上,一前一后走着。
直到上了车沈温瓷跟他要手机。
“要手机干嘛?”他面无表情:“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会笑得那么开心?你们昨天见过,那束花是不是他送的?”
宋栾树眉头轻拧,一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晦暗不明,底下藏着轻易就能掀起的波涛。
他这种质问的语气,沈温瓷听了很不舒服,“你怎么那么多问题,那花是我自己买的。”
什么叫这么多问题?他极力压制,低垂眉目,视线紧紧锁住她。
“你不耐烦了,是觉得我没把手机给你加微信,对吧。”
“你怎么知道人家要加我微信?你知道你还把我手机收走?”
“你见人家一面就给人微信?”
“准确来说,是第二次见面。”
“所以那花是他送的?!”
沈温瓷觉得窒息,一个逻辑缜密的理性脑,再加上一张疏冷帅绝了的脸,一旦胡搅蛮缠起来才是致命的。
她抬头看他,一双眼带着探究,不放过此时宋栾树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我为什么不耐烦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