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自己要极力维护的东西,但不意味着他想让沈温瓷卷进这场游戏中,蓄意破坏或是乘人之危。
“我现在告诉你也可以,但会有诸多误会和变数,等你见过金阙的人,我一定知无不言。”
“……”
离开劲风,沈温瓷顺带了一份绿豆汤,迈巴赫在柏油路上飞驰,车速却没有宋栾树发消息的速度快。
[沈温瓷,你在哪?]
[竹园的人说你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为什么不回我,电话也不接,哪个男人压住你的手了?]
[沈温瓷,快回我电话!]
[可恶,你这个坏女人,我就算掘地三次也要找到你!]
静谧的车里,一条条信息的炮轰过来。
沈温瓷上下滑动屏幕,嘴角嵌着笑。
这人戏可真多。
谁能想到像他这样渊清玉潔的人,如此年轻的就能稳坐金曌执行人的位置,遇险冷静,遇危不乱,外界给的评价高得不能再高,奉承得不能再奉承。只要超过三个小时没联系,就会信息轰炸她。
之前在德国也是这样,每天一大早打开手机满屏都是他的消息,也不管什么时差,就是要占满她的生活。
刚开始,情绪稳定如杏霭流玉的沈温瓷还跟他讲道理,可这人说不通的,该道歉的道歉,该发的还是发。
现在沈温瓷基本被闹得没了脾气,甚至还能从他每个感叹号问好的句子里体味些诙谐。
她好整以暇回来条信息:[喝绿豆汤吗?]
[你正在输入了半天,就为了转移话题?合适吗?]
他怎么知道她打字?发了消息就盯着手机看?沈温瓷一想到宋栾树会有这样的动作,就想笑。
沈温瓷:[在回了。]
[好冷漠。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
[可怜的我,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车窗倒影出一张工笔细描的脸,白皙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卷发蓬松的披开,暮阳西沉,点了胭脂般的光华。
沈温瓷:[是不是很开心?猴中意咧?]
[系啊系啊!迟早亲死你!]
天边晚霞的余晖拨开云层,霞光簇锦,像是一团团七彩的棉花漂浮在空中。
一记关车门的声音,抬眸望去,那个号称要亲死她的人正站在碎石铺就的甬道,身后花圃的花开得正好。
沈温瓷猛地收住脚步。
那霞光一粒粒滴落,跳进屋檐和他的衣领。
身后花圃单调地排列,除去艳丽的花,沈温瓷范围视线里只看清他眼睛的透亮。
对视,她倏地跑向他,带起一阵热腾腾的风。
宋栾树本能地也向前了走了几步,张开了手,接住她,稳固且坚定。
她垫了脚,去吻他。
她的主动献吻,宋栾树乐见其成,又有些诧异,喉结滚动了下,下一秒紧紧搂着她的腰,回以她更重更凶的力道。
搅弄着的唇,粗重的低喘,两人阖着眼,还是想亲,能想到的只有这此。
天空思绪,不管是额头还是舌尖相碰,都好像耳朵突然被捂住,听不见车马和鸣笛,潮汐漫过月亮流淌进身体。
世界缄默,今夜的风声和心跳—同坠落。
第42章
饭后,两人沿着庭院的石子路散步,沈温瓷沿着花坛边的台阶走,宋栾树怕她踩空,就让她扶着自己的肩膀。
一上一下,走了一会儿,她拍拍他的肩膀,挥手让他靠近点儿。
宋栾树转过身,她突然抱了上来。
呼吸里都是她身上的味道。
“怎么了?”
“好喜欢你。”
宋栾树笑,“嘴这么甜。”
“嗯嗯,所以别把我摔了,我这可是新裙子。”
宋栾树:“你怎么总觉得我会把你弄摔倒?”
“不就是摔过我,我才会说的吗?”
“什么时候?”
沈温瓷看他一脸茫然,提起裙子,把脚掰过去给他看。
白皙的腿上,那道疤痕尤为明显,宋栾树指腹摩挲着,皱起眉头。
“你不记得了?有次你妈妈给你买了辆新的山地车,我们俩换着车骑,然后我摔倒了,你看都不看一眼,就跟闻钊骑着自行车走了,还笑话我不会骑自行车。”
小时候沈温瓷奶奶给买的自行车是那种矮矮的,后面隔俩辅助轮的小车,那时候她喜欢的得不得了,奶黄色的轮胎,前面还有个小篮子可以装东西。
那天她在院子里骑自行车,远远就看见宋栾树骑着辆黑色山地车。
小孩儿图新鲜,她觉得他的车比较酷,要跟他换着骑,但他们的车不一样,他的车比较高,而且没有辅助轮,她刚上去还没拆散脚踏板就摔了下来。
宋栾树说,你不会骑车就别骑,摔坏了又得告状。
闻钊骑着车在巷口等他,宋栾树扶起车就跟他走了。
那天她站在巷子里看他们骑车的背影,一瘸一拐推着自己的车回去,硬是让奶奶把辅助轮拆掉,一个人在自家院子里练。因为没人教,只能自学,摔得那双腿青一块紫一块的。
脚上那个伤疤就是那时候摔得最惨的一次,血哗啦啦的流,被奶奶勒令一个星期不准碰车,幸好那次好之后,很快就学会了自行车。
宋栾树听着,慢慢回忆起来,但版本却是对不上的。
那天是他新提的车,他都还没过过瘾,沈温瓷就说要玩。可是他不知道沈温瓷不会骑没有辅助轮的,摔了还想再骑,自己又拒绝不了她,只能趁着闻钊喊自己赶紧骑走车。
后面的事情,他没有什么印象。
只记得她很奇怪,大夏天的,天天穿个长裤,让她换也不换。
后来过了段时间,久到他都没办法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他放学回到家,沈温瓷正骑着他的山地车绕s型,下巴扬得高高的。
宋栾树心里忽然澄明了些,这是不是她刻意要和自己比较的原因?
有时候一个人爱人的方式,是他本人希望被爱的方式,那他给对方的有可能不是她想要的。
在今天之前,宋栾树一直自以为将她护得很好,实际上却连她受伤都不知道,时隔多年,还要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情场角逐,她明明早已兵败于他手,但即使独自出国也不肯向他靠近一步,眉目自有不服输的艳色曾经引他迷恋,如今却满腹心疼与亏欠。
闻钊见他出神,不得不干咳一声,提醒他,“阿树,沈温瓷在哪?”
“你找她干嘛?”
他语气中带着防备,让闻钊发笑,“我哪是找她,我找时穗啊!她好几天没接我电话了,刚刚还关了机。”
宋栾树抬眸,投过去一眼,包含着认为他不争气的嫌弃,“关机了,找她也没用啊。”
“怎么会没用,当初沈温瓷在国外不理你的时候,不就是时穗给你的地址。”闻钊翘起二郎腿,“阿树,你可不能卸磨杀驴,当初我和时穗帮你这么多,你可不能不帮我。”
“我怎么帮你?你自己蠢得说漏嘴。”宋栾树冷哼,“你也说了,时穗给的地址。那的确帮了我大忙,我欠她一份人情。所以,我是不会告诉你她今晚在哪。”
“……我靠,宋栾树!”
宋栾树挑眉,一副你耐我何的态度。
“你帮我问问会死啊!当初你没老婆要死要活的时候,要不是我时常去看你,你早就因为生病作死掉进了臭水沟里了!”
闻钊立马坐了起来,大有你不帮我我今晚就不走的架势,“你不帮我问,我自己问,沈温瓷洗澡是不是,没关系我在这儿坐着等她。”
宋栾树看他像个无赖,“她正生气,你跟狗皮膏药似的找她也没用,晾一晾就好了。”
闻钊一脸讶然,没想到“晾一晾”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宋栾树居然舍得晾着他那个宝贝心肝儿,天要下红雨了。
闻钊刚想夸句吾辈之楷模,就被宋栾树下一句话堵住。
“晾着晾着,心就凉了,然后你就想不到那么多迂回的招数,回归本心,直接在楼下跪着蹲她的点就行了。”
“……”感情他这是被晾出经验了,哪是他晾别人,说的这么得意的。
话也说完了,宋栾树想上楼陪沈温瓷看电影,闻钊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
他眉眼黑压压地,“还有事?”
“有事!”闻钊飞快松手,“劲风在约金阙负责人。”
所以大少,你不要一看不见你老婆就露出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好吗?你要想见,去见个够好了!
宋栾树丝毫不以为意,“那又怎么了?”
闻钊这些年练就了一身做事留足余地的本事,事关沈温瓷,他想尽全力也不可能。要尽全力,必会伤她,把这个问题交给宋栾树,才是上策。
闻钊摊了摊手,“陈云礼是半路出家,虽然本事不如他哥,但也不是草包纨绔。苏家让沈温瓷入局,不过想要探探如今的水深,自古以来,朝堂党羽,向来没有一家独大的道理。”
说完,他忍不住给出评价,“沈温瓷有沈家和苏家长辈的指点,又矜持低调的渡过了漫长的蛰伏期,如今行事更加谦逊沉稳。”
沈温瓷有着这个年纪少见的涵养和气度,不浮躁不功利,气质干净清冷,相貌出众又谦恭有礼,没有人会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闻钊心底里,其实更想说金阙碰上沈温瓷,不一定有把握能赢,可看见宋栾树那一脸吾女初长成的欣慰骄傲的嘴脸,又忍了下去。
闻钊追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宋栾树笑了。
“她要见就见,”他抚了抚额,表情悠长,“要查就查,金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奉陪就是。”
闻钊沉默。
如实相告,“金阙那里,你到底还有个合伙人,一旦你决定放弃,股东会和董事会都不会放过你,你的处境会变得很艰难。”
金阙另一个合伙人,景家。
如今景家也很复杂,多了个搅局的人,而宋栾树和这个人还有过节,这事一出,怕是要闹得满城风雨。
他眼底晦暗不明,毫不在意,“那就试试看。”
一场见刃见血的谈话后,宋栾树终于抽身上楼找沈温瓷,影厅大灯明亮,播放器还在投影着电影剧情。
沈温瓷靠在沙发扶手上,两条修长美腿交叠在脚凳上,眼睫下垂,电影声被静音,室内回荡着她翻阅资料的声响。
“电影看完了?”
闻声抬头,她撇嘴,一脸嫌弃,“没看完,看不下去,剧情好垃圾。”
宋栾树在她身边坐下,凑过来贴着她,轻嗤一声,满眼失望,“我还以为是我不在,你才没兴趣看呢。”
“你又不爱看电影,装什么。”
“原来温温知道我不喜欢什么,四舍五入等于了解我,心里爽爽的。”宋栾树低头,在她耳边作怪,“那我不看电影了。”
“?”
闻钊是给他喂了两颗伸腿瞪眼丸吗?怎么疯疯癫癫的?
宋栾树趁机抽掉她手里的纸张,捏了捏她的脸,“我们得练习亲嘴了。”
“!”
-
再晚些时候,霍望远来了趟山越居,手里拿着份房屋租赁合同,火急火燎的样子。
沈温瓷原本打算睡了,被他吵醒,让她帮忙看一看这个合同有什么问题。
沈温瓷大二那年修了法学第二学位,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这个被人从被窝里喊起来看一份租赁合同。
“合同没问题。”
“行,那我走了。”
“等等,”沈温瓷喊住他,“大晚上的,还走去哪?这里到你市区家里都快半夜,就在这住一晚算了,你的房间李妈都日常清理的。”
霍望远还真不是为了自己睡觉的事,“我把合同给那小孩,不然他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女生?”
“男的。”霍望远说,“知与2018年资助生里那个Q大状元,回来办点家事,要在楠城待几个月。那小孩从小就是学霸,智力超群,能力也很强,但就是这生活技能不太行。”
沈温瓷似乎有点印象,“姓余?”
“你有印象?”
她笑笑,不是她有印象,而是霍望远时常念叨,她被迫记得。
这个小孩的确很有本事,大半夜能因为扫地机器人语音识别故障找上加班连轴转的霍望远,好听点来说,除去他的专业,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难点的的话就是生活白痴。
可就是这样的生活白痴,在一年前力挽狂澜拯救了一家濒临破产的食品公司,一场舆论和心理的博弈被他完美收场。
沈温瓷心中有了考量,想起刚刚合同上的甲方,“你明天和远征地产的孙老板谈一谈,鑫安大厦转不转卖。”
霍望远心中震动。
“房地产市场下行,鑫安那边又不在商业中心区,作为普通住宅区域并不值得收购,你这么想要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