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体是我的呢?”
“也不喜欢。”
“呵……”
沈温瓷撇了撇嘴角,双手抱臂,冷哼了一声。
宋栾树低头,就看她那气鼓鼓的脸,像刚出炉的奶黄包,不由轻笑了一声,“我喜欢完整的你。”
包括你的身体,你的思想,灵肉同一的你。物质与灵魂的互相作用,造就一个独一无二的沈温瓷,对于宋栾树来说,只有完整的沈温瓷,才是沈温瓷。
“什么叫完整的我?”
“就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不管是房间里的香味,还是你遗落在枕边的头发,关于你的一丝一毫我都喜欢。”
“那我不在你身边呢?”
他眸光一暗,“在我这里,没有这个设定。”
“……”
沈温瓷可不管他那些高深莫测的深意,问了一个情侣最爱问的问题:“那如果,下辈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个世间优秀的人并不在少数,一大半是孔雀,叽叽喳喳的“看我多牛”,本质上还是察社会言观他人色的社达。不经事的年纪会觉得这些人好厉害,两面三刀,处事不惊,但阅历上来后,会下意识厌倦这种完美的人皮面具。因为这种人,相处愉快,却缺乏诚意。
宋栾树和沈温瓷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缺乏诚意的那一类人,生活节律,睿智沉稳,上一秒能把人逼到顶楼去纵身跳下,下一秒就会衣冠楚楚出现在谈判桌上与人握手言和。而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这群人,在没有大是大非的前提下,他们所面对的真正的敌人叫做熵增,比如无法控制的信息,无法处理的情绪,无法安排的生活。
沈温瓷时常受到干扰,而宋栾树的存在,会让她意识到,万事皆有秩序。
宋栾树面对沈温瓷这种势均力敌的对手,用得最好的一招叫做抓大放小。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一定不是认为自己爱上了一个完美适配自己的人,也不是单一的爱上某一个部分,而是会因为某一个自己看中的亮点,而选择包容其他的缺点。
他总能让她在心绪缥缈的时候,将她的那一点点的惶恐不安收拾妥当,将她的一切都安排妥当,这就是沈温瓷会接受他的原因。
所以沈温瓷即便是提了一个所有女生谈恋爱时最喜欢的问题,但宋栾树看来,这是她对这段感情,对他这个人,内心深处无法得到安全感的表现。
那他不能视而不见。
“那我大概也不会喜欢。”
“?”
“下辈子的我又不是我,下辈子的你也不是你。在我看来,感情不需要延续到所谓的下辈子,那不过是来不及爱或是不够爱的托词。”
他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狭长冷淡的眼底尽是墨色,深沉望不到底,“我肯定,这辈子足够爱你。”
宋栾树不会让自己后悔,也不会让她后悔。
沈温瓷拖腔带调地“啊”了声,唇角微弯,一副“果然如此”的满意模样。
她双眸明亮晶莹,仿佛星空中最美的繁星,又像一汪深潭,是漩涡本身,引人涉足,诱人沦陷。
注意到她的表情,他歪头,俯身亲了下去。
两人倒在双人沙发里,气息混乱,沈温瓷的嘴唇颤抖着,不顾一切攀上他的肩膀,宋栾树宽厚干燥的手掌,托着她的腰肢,防止她歪倒下去。
“宋栾树……”她声音娇软,不经意的嗲气能要人半条命。
一阵不知名的血气翻涌而上,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回以她更重更深的力道。
裹在两人身上的毛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落到地上,他搅弄着她的唇舌,一用力,将她抱坐到沙发上。
沈温瓷的腰肢纤细被他一掌把控,双腿跨坐在他身上。
“温温,帮我。”
昏暗中,一道低沉里掺着沙哑的声音,贴在她的耳边。
沈温瓷心绪茫茫,大脑缺氧,声音犹带哽咽,“怎么帮?”
“像在小公寓那次一样,还记得吗?”
小公寓……
沈温瓷脑海轰的一声。
那双白皙柔荑的手,被宋栾树牵引着,误打误撞,碰上去以后,他抑制不住的,喉咙里溢出一丝喟叹。
沈温瓷手法有些生疏,掌心泛起湿意,宋栾树托住她的后脑勺,唇边开始攻城略池,整副身子都融化在他的吻里。
“唔——”
电影还在继续,影厅昏暗,只有投影发出那点光。
沙发后一对交缠的影子,或上或下的摆动,一阵唇齿交融的水声被电影声音盖过,沈温瓷低头,看见绯红中一个临近崩溃的宋栾树。
像冰泉中浸透的石榴。
薄薄的皮一剥开,露出紧绷着饱满的果肉,挤压,稍有不慎那清甜的汁水就会乍破,粉红色的汁液溅满双手。
这是他的人。
被他放在心上要守护周全的人。
离开四年,现在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最终电影落幕,沈温瓷瘫软在他肩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坐在原地,交臂抱着她,利落的下颌紧贴过来,捧起她的脸,细细密密的吻着,呼吸仍旧不匀称,“跟我去沁晖园住好不好?”
她歪着头,睁着乌黑的眼眸,目光一瞬一瞬的,“这里住不好吗?”
宋栾树笑,轻佻下眉,拖着腔调,“住挺好的,但在从小到大住的地方跟你做坏事,有点儿……”
沈温瓷忽然抬头,双手撑在他的胸口,听他那轻佻不知羞的话就想动手捂住他的嘴。
宋栾树先是不动作,等她手贴上来时,伸手牵住她,轻轻啄吻了几下,“挺羞模搭眼儿。”
闻言,含水的眼眸瞪了眼他,张嘴咬了下去。
咬人这种事情也看场合,现在她就算用尖牙去磨他的大动脉,他都觉得这是调。情。
喉咙里传出一声闷笑,“轻点,别把你牙弄疼了,到时候还要哄。”
“……”
宋栾树抱着她,一只手搂紧了她的背,另一只手带着湿意的牙印去摸桌面上的烟。
点燃后,吐出一口白雾,那分明的指节夹着烟落在沙发扶手上。
等吸第二口时,沈温瓷伸手掐住了他的嘴,“臭死了,赶紧灭了。”
他没反驳,摩挲着她的脸,抬手就乖乖灭了烟。
“你不是一向不管我抽烟的?”
“那是以前。”
“哦?”
“以前又不是你女朋友,我管你做什么,做朋友的,我不会这么没有分寸感。”
这个话很有意思,像是接着闲聊,对他做什么保证。
女朋友三个字,把他弄的服服帖帖,眉眼都在笑,没有心思去多想。
他把她抱回了房间,路过二楼走廊,发现楼下还亮着灯,有些响动,像是说话声。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几秒。
回了房间,沈温瓷冲了个澡,坐在沙发上看资料,手边还亮着花花绿绿的电脑屏幕。
宋栾树走进来,手里端着杯牛奶。
也不走过去,只站在卧室隔断柜那看着,视线落在她那身真丝睡衣上,她腿上架着笔电微微玩气球,连带着裙摆也往上跑,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小腿肚儿线条流畅,烧眼儿得很。
他握拳清了清嗓子,过去把牛奶递到她嘴边,顺势坐下,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拿了个枕头垫在她的膝盖下面。
“喝点,好睡。”
沈温瓷不怎么爱喝牛奶,喝了两口就摇头让他拿开,“是不是我哥在下面?他跟谁说话?”
他晃晃杯子,“你再喝两口我就告诉你。”
她又喝了两口,看他。
宋栾树:“你哥跟他小助理。”
她再看他,等他的下文。
他又晃晃杯里的奶,沈温瓷一咬牙,仰头全喝了。
“现在可以全说了吧?”
他笑,“谈公事。”
“……”那还一副有八卦听的样子!!存心整她!
沈温瓷白了他一眼。
他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你这么关注你哥感情问题干嘛?你还怕他没老婆?”
“其实我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跟嘉莹姐分开。说没感情吧,他们本来就是联姻,说吵架感情不好吧,嘉莹姐一向都是以我哥为主的,我都没听过他们吵架。以前我看嘉莹姐自己出席家里的那些宴会,总觉得很亏欠她。”
宋栾树只听,不发表意见,只是眼中带着隐隐的不屑,没有示人。
据他所知,离婚是沈明霁提的。
沈家也没有亏待这位许小姐,好处和体面都给了,但许嘉莹不肯要,拖着不肯离,惹得沈明霁和她摊牌,可谓是自找难堪。
宋栾树不知道沈明霁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沈家还有许嘉莹这样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宋栾树?”
“嗯?”
“想什么呢?”
沈温瓷靠近他,捎来一阵天然琥珀的木质气息,甜暖圆润,又掺杂了一点她身上的体香。
宋栾树笑着摇摇头,低头看她,小脸蛋如珠翠般莹亮照人。
没忍住,弯腰,额头往下抵着她,捧起她的脸,有淡淡的沉香味飘落下来。
“想亲你。”
宋栾树单手撑在她腰边,指腹在她柔滑的颈间擦过。
沈温瓷笑,真是活久见,原来男人撒娇是这个样儿的,声音小而酥,听得人轻飘飘的。
她促狭一笑,偏过头,四指合在一起在他嘴唇上拍了拍,“别亲了。你把杯子带走,我要睡觉了,明天要去新荣园见个人,你想吃什么,我中午给你带过去?”
“想吃美人盖浇饭。”
“你想得美。”
第45章
新荣园,南阳花阶砖铺成的会客厅,镂空雕花的满洲窗,装饰精美繁复,随着屋外光影变化,五彩斑斓的光影落至中式红木雕花圆桌,流光溢彩。
沈温瓷到时,新荣园的人告知她客人已到。
步调从容上了楼,发现包厢那中式的木门没有关,她抬起手,仍恪守礼节,轻敲了下门框。
里面的声音响起,“请进。”
沈温瓷心里一动:这个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她跨过门槛进去,就这样看见了室内等待她的人。
穿着亮色系垂感衬衣,休闲利落的阔腿长裤,打扮舒适干练。长发披散在肩头,精致的五官透出一股倨傲,广式壁灯下那眉眼间透露出几分不明显的轻蔑。
沈温瓷怔住,“是你?”
“听说你留学刚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那人双腿交叠坐在那里,说话时也未动。
沈温瓷缓步走过去。
保留了一定距离,在她对角的位置上落座,姿态婷立,清冷而疏离。
沈温瓷临出门前从卧室翻出了一根玉簪,挽起了长发,配今天穿的一件做工精良的七分袖盘扣旗袍,眼波流动,清而雅淡。
白色的重缎真丝,泛着矜持晶莹的光泽,旗袍的左侧绘着一株莲花,着墨不多,但水墨浓淡相间,清新脱俗。就那么素静的打扮,安静地端坐在那里,只一眼,就自有一股冷色调意味散出来。
沈温瓷一贯不习惯与人靠得太近,也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但对待公事,她将个人好恶分得清楚,微笑伸出手,静静地开了口:“我是劲风这次的代表,景小姐,幸会。”
“劲风的代表?”景滢滢抬眼,眼睛直直盯住她,冷笑道:“这么说来,你跟陈家有关系咯?”
这种低级的套路,沈温瓷无意接腔,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实际上已经将宋栾树痛骂了一顿,这人是几个意思?跟她拉拉扯扯,转头回国就跟别的女的一起开公司??
她收回被无视的手,脸上没有被小看后的尴尬,抬手在身后捋顺裙摆,款款落座。
“这事儿可稀奇了。”景滢滢拎着茶壶,往自己的水杯倒水。
沈温瓷挑眉,“怎么个稀奇法?”
景滢滢见她这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心想这沈二小姐也不过如此,看起来是华丽回归,实则还是靠男人撑腰。
她说:“你是不是想知道金阙背后资方是谁?”
“我约了金阙的人,你来了,资方不就是你吗?”沈温瓷轻笑。
她心情好的时候,喜欢迂回战术,多拐几个弯让对手猜得累死最好,碰到些心理素质不行的搞不好还会像守株待兔里那只兔子,自己撞上来。
景滢滢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笑讽:“沈小姐行事颇为大胆,不了解金阙就敢约谈,还不做被调,我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
由传统的木框架镶嵌套色玻璃蚀刻画组成的窗子,此时倒映着两人的面庞,沈温瓷笑意不减,滴水不漏。
“景家是第二大资方的实权人,看见了你,已经挺令我意外了,我倒是不知道还有比这更稀奇的事儿。”
沈温瓷这朵霜莲可不只是好看而已。
话里有话,暗讽景家没人,居然要景滢滢出面谈判,不是稀奇事是什么?
景滢滢不怒反笑,双手合握,支起了下巴,语气天真又慎笑:“那你猜猜,能让景家当第二资方的还能有谁?”
沈温瓷神色一僵,眨眼间,眸中厉色一闪而过。
时隔四年,沈温瓷总归是要长大,且学会面对这个世界地残酷。
重建信任比重新爱上一个人要难得多。
在德国留学的后两年,宋栾树时常飞过去找她。一个人,七千多公里,花费接近一天三分之一的时间,来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