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钊骂骂咧咧地闯进来,喘着气大喊:“宋栾树,你个禽兽!”
餐厅门一开,她往后一个踉跄,险些摔下椅子去。
被宋栾树又拎了回来,堪堪坐稳后,她吓得心脏狂跳。
宋栾树看着来人,眉头微皱:“你有什么病?”
对他的不满也表现在脸上,闻钊止步,看着餐桌前衣冠楚楚的宋栾树,又看看他面前楚楚可怜的沈温瓷,一时尴尬了起来。
他摸摸鼻子,“你们这是什么play?”
宋栾树抽了张纸帮她擦水,漫不经心的看着罪魁祸首:“你,本质上应该是根香蕉吧?”
成熟后,黄到发黑。
闻钊:“……”
宋栾树和闻钊去了书房,沈温瓷牙痛一阵一阵的,这会儿缓过来捡了宋栾树暂停的游戏玩。
植物大战僵尸抽奖盒子无尽版,玩的就是心跳,但她的破烂运气不是抽个套中套,就是抽个土豆全家桶。
沈温瓷果断放弃。
默念这笔电不是自己的,不能乱砸。
书房是暖色调的,金属吊灯搭配有质感的深色沙发,微华丽的点缀,提升整个空间的高级感。
“你可真行,一声不吭回来,把烂摊子留给景周景黎。”闻钊坐进单人沙发,伸了个懒腰,“估计现在都还在骂你。”
“该处理的都处理好了,收个尾而已。”
“宋大少去一趟西樵市就来了个裴应章,你说楠城会不会变天?我可听说,那个位子原本是留给沈家人的。”
“沈家谁?”
“沈璧。”
“裴家势弱,是因为一直中立,以裴应章的资质去西樵市并没什么可以诟病的。我去一趟,只是为了还老爷子的人情,有沈家什么事?”
宋栾树就解释了一句,之后闻钊再说什么,都没搭理他,一味低头看平板。
旁边的闻钊还在批评他:“那你倒是送佛送到西啊,这么着急回来干嘛?要是回来有事就算了,结果你连人家生日宴搁置都不知道。”
闻钊没见过这样的,费尽心思的准备生日礼物,又着急忙慌的先跑了回来,结果生日礼物托着旁人带回来。
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好心赶回来帮忙,一推门就看见这大少硬要人家陪他吃饭,还把牙吃伤了。
摸个牙,搞得热火朝天,真有他的。
这时,传来“叩叩”两声,付晋推开门,“大少,沈小姐这几天的行程和见的人都在这里。”
“不是,宋栾树你变态吧?”闻钊噌的一下站起来,“你走几天,还要调查人小姑娘的行踪,你之前上学时是怎么过来的?阴暗男。”
在暗沉光线下,宋栾树靠在书桌边,光影照在他手里的纸质文档上,而他的脸却隐藏在黑暗中。
尚是少年,但此人的气场远比常人强大,眉眼清峻,垂眸看人时,眼中不带半分感情。
只剩无边的薄凉,和深沉威严。
“阿树,你这样真的不行,你谈个恋爱还没开始就起了个坏头,以后要是真谈起来要伤感情的。哪有人像对付对手一样去谈感情的?”
闻钊絮絮叨叨,劝人说理正热火朝天,宋栾树那边忽然“啪”的一声,吓得他立刻噤声。
他冷声哼笑,“谁说我谈恋爱了?”
“……”闻钊顿了顿,“不喜欢人家,你查人行踪干嘛?”
“我的人,我不能知道?”
这么暧昧的话,从宋栾树的嘴里说出来,再配上冷淡的神情,冷淡的语气,更是淡了又淡。
可闻钊不是旁人。
闻钊比他大一岁,从小到大替他背锅背了不少,在他眼里,宋栾树就是个人面兽心的嘴硬玩意儿。
闻钊瞧他这死动静,乐道:“你的人?老爷子亲口认的?”
他笑的别具深意。
“那老爷子对姻亲的态度还挺有意思的,变着法的打压,手都快伸到人家里了,他是真怕你娶得到媳妇儿啊。”
宋栾树掀眸扫了他一眼,见不着情绪有什么波动,语气平平,“要不闻爷爷说你实心眼儿,心底纯良呢。”
闻钊:“……是,我爷爷还说你是个黑芝麻馅的呢。”
俩人一来一回的讽着,之后,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沈温瓷有午睡习惯,在山越居有人叫她,在这里倒是一觉睡到天黑。
房间里昏暗,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热出了一层薄汗,看了眼空调正开着。
感觉口干舌燥,出来喝水,发现侧厅亮着,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
她揉了揉眼,刚推开侧厅门,就听见了闻钊和景黎的声音,夹杂着游戏的背景音乐和特效声,如潮水般涌来。
宋栾树独自坐在沙发里,颀长挺拔的身影尤为吸睛。
看见她来,朝她招招手,“被吵醒的?”
话音刚落,身侧沙发因为多出来的重量,微微凹陷。
她摇头。
闻钊眼前一亮,“温瓷,你玩不玩?这个游戏你之前玩过的,我记得你的干将戳阿树的百里守约跟玩狗一样,你要不要也一起玩?”
这是什么形容?
沈温瓷想拒绝,闻钊又说:“行行好,我冲国服呢,排位表现分还不够,咱们组个五排正好缺一个,你凑凑人数行不行?”
“来吗?”宋栾树问,看她表情也不强迫:“不想玩就不玩。”
她表情这么明显吗?
她抿了抿嘴,“我没有号。”
闻钊一听有戏,生怕极了她反悔,“有有有,他们去借。”
还在状况外的沈温瓷,毫无准备被闻钊拉进来游戏。
沈温瓷许久没玩,刚开始并不在状态,一局下来,那数据还真是凑人数的水平。
结算时,宋栾树扭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
闪现撞墙,这不是前两天还在看KPL的水平,那只有一种可能,在对面挨砍的不是宋栾树,沈温瓷又起了菩萨心肠。
“你怎么了?”
“没有啊。”
说话间,闻钊又开了一局。
宋栾树这次没选什么打野,反而选了辅助,开局六分半都待在了中路,还有十四秒是死了一次,等冷却。
等到一波团战,沈温瓷的干将四杀后,宋栾树突然扔了手机,朝她倾了过去。
不远处的闻钊倒吸一口凉气,喂喂喂!这是闹哪样啊?明明是你抢了人家的五杀,怎么还不要脸凶起人家来了?我是应该谴责他,还是应该严厉谴责他?
“你......你干嘛?”她猛的往后仰,话说的不太流利。
脸色透着一种不寻常的红。
宋栾树一言不发,按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脸色忽然一沉,“你发烧了,你不知道?”
“闻昭,把赵医生叫过来。”
宋栾树扔下一句话,拉着沈温瓷回了卧室。
“宋大少!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动了?”
“喂?有人没?”
游戏里,景周景黎看着不动的三个人,无能咆哮。
夜深人静。
赵医生来看诊,给沈温瓷挂了一瓶水,嘱咐了几句就收拾医箱离开了。
沈温瓷发着烧,却没睡着,昏昏沉沉的。依稀感觉有人给她擦了手,给她降温,还一个劲的数落她贪吃,吃那么多荔枝上火把自己搞发烧。
“宋栾树,我好热。”她的声音沙哑又疲惫,没有了往常的生气,宋栾树闻声,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脸。
“赵医生说你要捂出汗来,你先忍一忍。”
“唔。”沈温瓷往旁边歪了歪头,把脸埋进枕头里,摇了摇头,有点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宋栾树又来摸她的脸,“头晕就睡一觉,睡醒就好了。”
沈温瓷睡觉时,宋栾树临时处理了一些事,打完越洋视频,摘下蓝牙耳机的瞬间,他的目光往沈温瓷所在的方向看去。
沈温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神色黯淡的蜷缩的那里,被汗浸湿的一缕头发落在枕头上。
宋栾树急忙起身,小腿撞在身前的书桌腿上,带起一阵轻微响动。
“宋栾树,我要回家了。”
“你今天住这里。”他走到她身旁坐下。
只翻出一根最原始的水银温度计,抬起她的手,给她夹在了腋下。
“奶奶说,十点是门禁,要守规矩的。”沈温瓷强打起精神。
“你乖,你家有脏东西,奶奶说不用回去先。”语气是他都没察觉到的担忧中带着温柔。
沈温瓷是有些神智不清,忽然想起刚刚做梦,她在别人家玩得太高兴,不肯回家,被奶奶抓住竹编往家里赶。
“奶奶……”
“要是奶奶在就好了……”
她还迷迷糊糊的,露出了茫然脆弱的神情。
仿佛被困在一个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宋栾树从没见过她有这样的表情。
他绷紧了唇,呼吸减弱。
上前抱住了她。
沈温瓷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时,眼泪无声的落下来。
在他怀中,她显得那样娇小。
他单手抱着她,语气前所未有的耐心与温柔:“谁惹你不开心了?”
沈温瓷轻轻摇头,许久,声音更哑了几分:“我就是……突然想我奶奶了。”
宋栾树沉默一瞬,想抬手替她擦掉眼泪,但抬起一半,又无声放下。
“你奶奶在的话,估计又要骂你是没良心的哭包了,久久才想起她一次,想一次就哭一次。”
如此拙劣的谎言,宋栾树还要顺着她的话,没营养的往下圆。
所以在看清他的担忧时,沈温瓷突然情绪决堤。
她虽然不清醒,但难过却是真情实意。
不是因为今天受了别人的气,也不是因为失去了知与,而是难过那么好的奶奶,原来不是她的奶奶。
十分钟后,宋栾树抽出温度计来看,三十七度九。
“还是有点烧,我问一下赵医生怎么处理,”他放好温度计,“我给你倒杯水。”
屋里的空调开的高,宋栾树的袖口往上卷了几截,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
动作慢条斯理,这人从小到大不管对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冷淡态度,但脸上又总是挂着胜券在握的淡定。
沈温瓷接过他的水,温度刚刚好能入口。
喝完水,沈温瓷又睡了过去。
天黑透了,宋栾树守了她一会儿,出去打了两个电话。一个给许医生,一个给付晋。
刚刚出了一身汗,沈温瓷睡得很不舒服。
卧室里光影愈昏,直至有光处,半明半暗地透过半掩着的门照进来,留下一地光束。
宋栾树进来时她正站在衣柜拿衣服。
宋栾树蹙眉看她,沉声:“你干嘛?”
“我洗澡。”
“你发烧洗什么澡?都没退烧。”
“我难受。”
宋栾树看了她一眼,语气淡然无谓:“随便你。”
第12章
宋栾树从卧室出来,闻钊正在客厅等着他,一双丹凤眼带着淡淡笑意。
笑里明显有对他的调侃。
宋栾树视而不见,语气冷淡:“你怎么还在这里?”
闻钊往后一躺,“我今天睡这儿了,防止有人兽性大发。”
宋栾树冷眼,喝了口茶润喉,抬步回房:“你好好休息,毕竟你要一个人去锦州。”
闻钊:“……”
看见那清越挺拔的身影,闻钊若有所思。
宋栾树骨子里是狂妄的,睥睨陈规,目空一切,强大的家世让他顺风顺水,不曾对谁低过头。他所谋划的都是宋家和他自己,但西樵一趟,他总感觉变了。
以前他对沈温瓷是纵容,可今晚闻钊却看见了他的紧张,他的温柔。
从小耳提面命的小妻子落了难,引起了他的恻隐之心,或许青梅竹马死对头的情谊变质了,他却毫无察觉。
又或许,察觉了,但嘴硬。
闻钊越想越有趣,拍拍屁股,起身上楼。
深更半夜,在客厅那座鎏金自鸣钟指向十二点,一身水汽的宋栾树再次出现在她房间。
卧室里光线昏暗,只有窗台边的紫檀横柜上,放着一盏流萤灯。
沈温瓷侧躺着,面朝落地窗那边,像是已经睡了。
宋栾树左右环视了一圈,搬了一张靠椅在床边,动作很轻。坐下后,拨开她的头发又试探了下她的体温。
沈温瓷没有睡熟,他一碰她,她就醒了。
她睁开眼,也不多说一句话,温柔安静的目光,全落在他那。
那双黑亮的眼睛正看着他,眼底毫无其他杂质,漂亮的像玻璃珠。像雾霭冬日里,悬在湖面上的那一抹月华。
“你怎么又来了?”她蓦然睁眼,入眼就是他眉头深锁的寡淡面容。
深棕色的台面上,酒了两滴未干的水迹,宋栾树端起水晶方杯,给她递了药,面无表情道:“你说呢?”
沈温瓷以为他觉得自己麻烦,好不容易恢复的那点元气,都用来生气了。
“我都说了我要回家的。”
沈温瓷咬唇,昏暗的萤火中,非要他看见自己委屈的表情,仿佛在说麻烦也是你自找的。
宋栾树瞥了她一样,把杯子放回原位,“你从小一生病就变得不太聪明。”
沈温瓷白了他一眼,悻悻的躺下来,手叠放在小腹上,不和他一般计较。
屋里有张躺椅,宋栾树拖到床边半躺着,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身子靠着椅背,长腿交叠,垫着手上的平板。他的坐姿看上去随性散漫,但他的神情,如砚里化不开的一团墨气。
双手不知道在点什么,看起来挺忙的。
两人无言,沈温瓷安心睡觉。她平躺,但洗了澡,太难入睡,安静几分钟,又翻了一个身。
宋栾树这里的房子和山越居不一样,这里的吊灯是铜质的,刷了黑漆,有种南洋风。
良久,沈温瓷仍然了无睡意。
鬼使神差的,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
宋栾树看见她手里的乌乌吓得满院子鬼哭狼嚎,宋爷爷好不容易把他逮到,要带他进去屋里,他死活不去。
那会儿正是夏天,他在屋外被热得满头大汗。宋爷爷怕他中暑去哄他,可他怎么都不愿意,后来几个大人轮着哄,气得宋爷爷说这小兔崽子三天不到上房揭瓦。
小温瓷估计知道他怕什么,就把乌乌放回了蛇窝。转头从房间里找了自己的小花伞,出去找他。
宋小树正在看树底下的蚂蚁搬家,小温瓷就蹲在他旁边,给他撑伞,黏糯的问他:“哥哥,你在看什么?”
后来,宋栾树说了什么?
沈温瓷仔细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