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衍听了哈哈大笑,低头也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是我的权利。”
小娘子娇娇软软,最是知道如何抓住他的心,程之衍撩了撩她柔软如水的发丝,“宁园之内,除了你,谁都能动!”
情话最动人心,吃饱餍足后的男人说起情话来,简直迷乱了小姑娘的芳心,致使少甯这一整日都有些魂不守舍。
宋嬷嬷来见她时,她有些呆滞,眸含春水,碧波婉转。
宋嬷嬷痛心疾首,可目下之事,十万火急,她也不得不禀明,“夫人,”她气沉丹田,心痛地喊,“夫人,那曹婆子今日又拿牌子出了门,奴婢一路尾随,您猜她去了哪?”
少甯回神,“哪?”
宋嬷嬷啐了一口道:“这老东西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不曾想,竟在西市筒子巷有个相好。”
少甯刚咽下一口茶,顿时被呛出了眼泪。
“嬷嬷,这话可不好乱说,那曹嬷嬷我瞧着都四十大几,如何又....”
宋嬷嬷却笃定,双指一勾,做了一个挖眼的动作,“若我说错,我宋婆子这双眼睛便挖下来给咱们花圃做花肥。”
少甯坐直了身子。
第80章
少甯俯身听她说完,细眉微蹙。
“这么说,这个男人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宋嬷嬷尤是愤慨,仿若一双眼睛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翻着白眼,“奴婢跟过去时,幸好带了两个小厮,那曹婆子一离开,奴婢便让其中一个小厮跟了上去,又留了一个去监看那货郎,这才发现。”
宋嬷嬷冷哼一声,“这贼眉鼠眼的男人,竟还做着皮子买卖。”
少甯不解,“皮子买卖是什么?”
宋嬷嬷顿了顿,夫人这样纯洁乖巧的性子,听到这些都污了耳朵,那些遭天杀的!
少甯虽未去过烟花柳巷,但平日里话本倒是没少看,忖了忖便明白过来,“你继续!”
宋嬷嬷继续道:“跟着那王货郎的小厮回来报与奴婢,说是那老东西一离开曹婆子,便寻了家勾栏之地,转手卖了几个小婢子到那勾栏院,之后又寻了个妓子鸳鸯欢好,两人交谈时,那货郎曾向她吹嘘,他的姘头。”宋嬷嬷解释,“就是曹婆子,从他手上拿了样东西,还说,很快他就能登堂入室,到咱们宁园做大管事了,我呸!”
少甯正襟危坐,紧抿朱唇,“他可说了同他手上拿了什么?”
宋嬷嬷双眼蹦出火焰山,“那老虔婆,这么大的岁数,竟不知检点,同他拿了那种....那种与人媾和的药。”
少甯转了转细腻的脖颈,氤氲的水眸眨动几下,忽然,眼珠一转,猛然站了起来。
“夫人?”宋嬷嬷一惊。
少甯讽笑,转向宋嬷嬷,清凌凌问道:“嬷嬷,若他们交手的那药,不是用在曹嬷嬷身上呢?”
“奴婢亲眼瞧见,他二人举止亲密,那货郎还拉着曹婆子的手...呸呸呸。”宋嬷嬷一叠声啐,生怕说出来污了自己的嘴。
少甯道:“他们或许有关,但这药却绝非是他二人要用,若是他二人,曹嬷嬷又何必将药带走?对了,跟着曹嬷嬷的那名小厮可报过你了?曹嬷嬷之后去了哪里?”
宋嬷嬷回忆道:“她回了一趟家,同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大吵了一架,之后她那儿媳还追了出来,曹婆子狠狠甩开了她儿媳的手,之后便径直回了宁园。”
“可查过她那儿子了?”
宋嬷嬷点头,“打听过了,她那儿子早些年嗜赌成性,将家底输了个精光,可这两年听闻是改邪归正了,至少近段日子,没听到他又去赌的消息。”
宋嬷嬷又想起什么,“夫人方才说,那药不是他们用的,那是用在哪的?”
少甯:“曹嬷嬷既将药带了回来,您说她会用在哪?”
宋嬷嬷想了想,脸色登时大白,胸口震怒,叱道:“她敢!那老东西若真敢将药用在大人身上,老婆子我亲自拿棒子敲死她!”
少甯虽说在程府时,也见过些烂的臭的,但到底程家是百年大族,程之简即便闹得再过,也是守着你情我愿的底线,如今竟想用这样的手段。
少甯捏紧了手帕,“嬷嬷你去查一下,曹嬷嬷可有亲人在咱们府上当差,不消宁园,连程府和泉州老宅都查一下,尤其是年龄正当的小娘子,什么表侄女、外甥女这些都算上。”
宋嬷嬷一听便反应过来,“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查,只是查过之后呢?”
少甯沉声:“自然是留个空当出来,让他们下手,他们下手了,咱们才好人赃并获!”
两日后,程之衍休沐在家。
少甯一早起来便要出府。
“定要今日出去?”他好不容休息一日,自然想同她亲近亲近。
可少甯却很坚持,“昨日齐萱给我下了帖子,福宁县主的生辰宴,一年只有一次,我不能不去。”
她坐在妆镜前描眉,程之衍偏要过来捣乱,一会儿用口脂在她唇上乱涂,一会儿又将手掌放在她腋下乱摸。
少甯被闹得没法子,勉强绷紧了小脸,“大人,戏文里讲的登徒子便是你如今的模样,你当引以为鉴才是。”
他却不以为意,“若大礼未成才是登徒子,你我二人早已举办过昏礼,我坐怀不乱、一直茹素,你反倒才更该担心。”
少甯怔了怔,这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垂下色欺云霞的小脸,抿了抿唇,轻声呸了一声。
她脸颊羞红,肌肤如玉,臻首低垂下来,若枝头盛开的鲜花被压弯了花枝,颤颤巍巍,等待春风的洗礼。
他眸色一沉,抱住她便往床边走去。
少甯蓦然悬空,心下一慌,“不能再胡闹了,我出门本就晚了,若再让县主等,身为晚辈,实在有些居大了。”
她只想同过往一样,保持与齐萱的友情不变,不想让外面人说她得嫁高门,便抬高了牌面。
程之衍挑眉道:“正宴午时方才开始,再说了,我乃二品都指挥使,你同齐萱交好,宣平伯同福宁县主高兴还来不及,你我又是新婚,你晚去个把时辰,他们自然能体谅,不会见怪的。”
“不是怕他们见怪。”少甯无奈,呐呐出了口气,“你正得人心,不好名声有损。”
程之衍怔了怔,“是为了我?”
少甯点点头。
程之衍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笑出声,“既是为了我,此刻更该让我痛快了。”少甯叹息一声,知道他如今正贪着这个,只得一手挽紧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巴巴伸出一根雪白细腻的手指,沉着眉眼,脸颊羞红。
这种话,少甯实在羞于说出口,只得别过脸去。
程之衍明白过来,眉眼俱笑,“好,就一次。”
晨光熹微,淡白金黄,轻抚在二人鬓边,映得两人愈发如玉。
情深帐暖,如碧波滚动,沉沉似幻。
*
少甯腿脚酸得很,好在他也说话算数,说一次便真的没再闹她。
她刚一抬脚,便见垂花门匆匆进来一小厮,上前敛着眉眼,叉手道:“夫人,小的奉老夫人的令,特来同您说一声,咱们府上的三姑娘得了水痘,已禀了几位尊长,被移到了庄子上休养。”
那日她回程家,程老夫人特意交代她,府中一有变动,便会差人来通知她。
既是被移了出府,想来已病了有段时日。
少甯问道:“为何上次我回府时,并未听有人提及三姑娘染了水痘之事?”
小厮恭敬道:“是这两日刚发作出来的,昨日已叫了大夫进府,说是来势汹汹,只怕要修养个把月。这样一来,同苏州那边的亲事便要耽搁下来了,大夫人觉得晦气,便同意让她身边的婆子照看着,一同挪到城外的庄子上休养。”
少甯谨慎道:“三姑娘的病,大夫人可曾亲自去看过了?”
小厮摇头:“大夫人觉得晦气,又怕二姑娘议亲的档口也被染病,便让苏嬷嬷代她去瞧了瞧,可这种病会传,苏嬷嬷也只在院外站了站,问了伺候的女使和婆子几句,便回去附了命。”
少甯点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同祖母说,便说我这边没事,让她勿忧心。”
小厮离开。
少甯抬脚上了车,一路往齐家去。
方到垂花门,便有一圆脸女使上前叉手道:“夫人,奴婢浮光,奉大姑娘的令,特来此迎接夫人。”
少甯点点头,笑道:“有劳姑娘。”
浮光道不敢,一路引着少甯往内院而去,指在几处,“这边是齐府内外宅共用的花园,那边是碧湖,再往前过了月洞门,再进行两座院落,设了戏台,每回府中宴客,夫人都会叫来彩衣班子,唱上三两日的堂会....”
少甯点头,含笑赞过。
待到了厅上,便有福宁县主亲自迎出,“菀菀。”
旁边站着齐萱,今日一身玫红色绣菡萏碧波的衫裙,鬓边别着一支和田玉一叶知秋的累丝簪,一张小脸氤氲发光。
少甯见了礼,闻有贵妇人唤福宁县主,便笑道:“萦锌停便去照应,我同萱萱一处说说话便好。”
她所嫁的夫婿如今正值高位,又深受官家信任,福宁县主走前特意叮嘱了齐萱,定要好好招待才好。
齐萱拉着她一同坐下,撅起小嘴道:“你瞧我娘,见你嫁得好,如今对你都变了个模样,古人云,见位尊者而不谄媚,见位低者而不自傲,我娘白读了那么多年书。”
少甯好笑道:“你这做女儿的,哪有背后这样奚落母亲的。”
齐萱不好意思道:“我也就是在你面前,在外面自然是要护好我母亲颜面的。”
冷不防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你护好了吗?怎么我便听到了?”
声音清越,少甯一怔,继而回头,“这位是?”
“你便是程殿帅的夫人?”少女问道。
少甯听她口气,便知位高尊崇,立刻站起身来。
齐萱也忙站了起身,拉着少甯行礼,“拜见殿下。”
昭嵘眉眼一笑,“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少甯站起身,目光自然而然在昭嵘身上而过。
脑海中记起平日在后宅听到的点滴。
这位殿下,眉眼弯弯,圆脸俏鼻,一张朱红软口,如含了一颗樱桃一般,但身子却如传言所说,丰满了些。
但也不丑,多了几丝温润可爱,少了几分单薄纤弱之态。
昭嵘笑道:“程夫人,我之前在宫里便听到别人提及过你,说你长得秀颈端颜,云鬓丽眸,是十足十的画中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少甯讶异她一个堂堂帝姬,竟这般和气,不由也放松下来,垂首道:“殿下谬赞,贱妾愧不敢当。”
昭嵘看看齐萱,做了个鬼脸,道:“我听我表姐总说起你,说你写的话本子有多好多好,我闲来无事,便借来看了几本,故此想问你,那书生和猫仙最后是否真的在一起了?”
她羞涩一笑,“我着了魔,一连看了两册,可你更得太慢,我想知道结局,便趁着今日姑母寿宴,想见见你,提前没同你招呼,望你莫怪。”
少甯看向齐萱。
齐萱脸一红,“是她先问我要的,我手上目下只有这几本。”
少甯回过头,忙敛衽道不敢,“妾还没写完,殿下若看,妾回去后加紧一些便是了。”
第81章
昭嵘道:“不急,不急,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你我年纪相仿,不如我也同表姐一般喊你闺名作菀菀,你也无需自称妾身,咱们按照普通平辈相交,如何?”
少甯跪下道:“妾不敢。”
“唉,这是做什么呀!”齐萱拉起她,如月牙的细眉皱得紧紧的,“大家既玩得来,就别那么见外了嘛!”
她目光瞥向少甯,带了几分薄怨,少甯只好道:“谨遵殿下教令。”
“这才对嘛!”
三公主昭嵘出自中宫,谢荣启的死,是谢家和皇后心中的一根刺,也是因这根刺,少甯每次出宁园,程之衍都会派程潇暗中跟着。
少甯本无意同这位殿下深交,但她一再坚持,仿佛是真的被她写的话本子吸引到了。
少甯不知这位殿下是天性单纯,还是性情凉薄。若是前者,倒是无妨,可若是后者...
少甯垂眸。
她自皇后口中知道了她夫妇在谢荣启之死中扮演的角色,还能这般气定神闲,与她闲谈,所图为何?
又过了半个时辰,正宴开始。
少甯同齐萱坐到了一处,端眸望向正位,见昭嵘殿下举杯遥遥致意,忙抬起酒盏,遥遥一敬,之后笑着抿了一口。
她问齐萱这位殿下性情,齐萱瞥了四周一眼,低声附在她耳边道:“阿芜虽是皇后所出,但自小并不得宠,皇后有心拿她来笼络母族,这才同那位谢三郎定了亲,那位的人品,想必你也听说过,故此,殿下一直想解除婚约而不得,好在那谢荣启最后居然莫名其妙被山匪所杀,阿芜这才有心出来透透气!”
顿了顿,又道:“阿芜的性情同皇后和太子表哥完全不同,待日后你接触多了便知道了。”
这么说,他二人算是误帮了她!
怪不得,对她无丝毫敌意。
虽则少甯并不认为自己能有多少机会同这位殿下相交,但还是细心记了下来。
又有些好奇,“那谢荣启过身后,殿下的婚事可又有了着落?”
齐萱递给她一个难以言说的眼神,唉声道:“别提了,那谢三郎死了,皇后娘娘便又想将婚事转到四郎这来,好在前些日子,不是谢荣戬到你们程府门上做客嘛。”
她促狭一笑,推了推少甯,“露水姻缘,带回来町瑶那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听闻此话传到官家耳中,将皇后娘娘狠狠斥责了一番,这不,同谢家的婚事彻底告吹了。”
少甯一怔,“官家是如何知道的?”后回神,恍然道,“是你传过去的?”
齐萱嘿嘿一笑,“阿芜自小与我交好,又没有公主架子,我可舍不得让她嫁入谢家那个虎狼窝。”
少甯见她颊畔挟珠,笑得灿烂,心下一明,“难道你想二哥.....”
齐萱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下巴朝另一边男席上抬了抬,目光望向一位穿月白织金绣葡萄纹的郎君道,“我是有心撮合,可也要郎有情,妾有意才好。”
正说着话,那位齐二郎君似乎心有所感,转了转头,正好看到两个女孩盯着他瞧,脸上一红,目光回转时,却落到了上首的昭嵘身上。
似被烫着一般,飞快将脖颈转了回去。
而坐在上位的昭嵘,则是垂眸,颊畔飞快起了一层红云。
少甯笑了,“缘分啊!你这乱点鸳鸯谱的大媒人没准还真能做成。”
说完这句,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笑了出来。
这时,男宾那边也起了笑声,少甯稍稍侧眸。
是宋异!
他那一桌都是同龄上下的年轻人,大多数人,少甯并不认识,但其中有一位却是熟悉得很,正是张家二郎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