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令溪耳尖一红,将自己的眸光别开,挪到别处,却也不去看天上的烟花,而是落在清澈的,倒映着烟花,还带着些波纹的水面上,咕哝了句:“闻郎你,好不知羞……”
但闻澈有一句说对了,她的心思,确实没有在烟花上。
闻澈看着岑令溪这样,想起了自己写在花灯上的话。
愿此刻可长久,可百年成说。
虽然他一贯不信这些东西,他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应当是靠自己抢来的,争来的,若是求神问佛有用,他也不至于用了这样堪称卑劣的手段,才得以将岑令溪留在自己身边。
泛舟而游,烟花本应是点缀之物,但闻澈去偏偏在往这池平静中掷下一颗石子,搅扰的岑令溪的心中漾起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闻澈将手抵在岑令溪的后颈上,轻轻一托,她便顺势仰起了头,目光直直地落在闻澈脸上。
透过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睛,岑令溪将自己的脸一览无余。
她想别开眼去,但闻澈却没有顺着她,无论她的目光偏转到何处,闻澈总是能追逐上来,与她相对着。
看着岑令溪又羞又恼,闻澈勾了勾唇,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来。
这个动作很突然,岑令溪本以为闻澈会说些什么,故而稍稍低了下头,在闻澈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时,岑令溪的唇正好在他的喉间。
岑令溪被吻得猝不及防,身子稍稍往前一倾,便碰到了闻澈喉咙间突起的喉结。
这次反倒是闻澈的动作一愣。
岑令溪明显地感受到了闻澈覆盖在她后颈的手掌有一开始的温热到了隐隐发烫的境地。
她想着今天一天都是闻澈在各种逗她、戏弄她,鬼使神差的,竟也想着给闻澈突然一击,于是继续将身子向前一倾,直接将凸起的喉结含在了唇中。
果然,她听到闻澈闷哼了声。
岑令溪见自己想要的效果这么轻易就达到了,非但不罢休,反学着闻澈的模样,得寸进尺,伸出舌尖,在上面灵活地扫了一圈。
闻澈的胸膛在不住的起伏,心跳声甚至通过紧贴着皮肤带动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忽然觉得后腰处被什么磕了一下。
而后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翕动声,闻澈有意无意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些,岑令溪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闻澈却将唇瓣从自己的额头上移开,转而掌控着岑令溪脖颈的手稍稍一使力,便将岑令溪的头抬起了来。
岑令溪没来得及将自己的唇舌收回来,在被抬起头的一刹那,她的牙齿也不小心磕到了闻澈喉咙间的那块突起。
她听见闻澈似乎倒吸了口冷气。
再对上他的眼睛时,岑令溪发现闻澈的目光已不似方才那样清澈,有些深沉,不见底,也看不见当中的烟花了。
是了,在刚才那场明目张胆的试探中,两人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烟花已经燃放完的事情,只是在江心,在没有人留意到地方,做着一场无声的“较劲”。
闻澈这次没有给岑令溪别的机会,俯下头便对准了岑令溪的唇。
一回生两回熟,岑令溪很快被迫打开了齿关,没有任何阻拦地便将闻澈灵巧地舍放了进去,任凭他在里面长驱直入。
上颚、小舌,都被照应到了。
岑令溪感受到闻澈的舌头起先是压着她的舌根,后面又重重一扫,带起了她的舌,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你退我进,我退你进,呼吸也渐渐交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闻澈才缓缓将岑令溪放开。
看着岑令溪通红的脸,微微张着以喘息的唇,以及因为方才呼吸不畅,闪烁着朵朵泪光的眼睛。
闻澈怎会不为之心神一动?
但那个避子的汤药太医说还得再用两个月,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不知不觉中,小舟已经靠近了曲江池的另一岸。
岑令溪在下船时,指尖绕到闻澈腰间的革带上,轻轻一扯,又松了开来,问道:“闻郎,不回家吗?”
闻澈没有回答,只是应了声,“好。”
按照闻澈之前的吩咐,连朝此时已经将马车在不远处备好了。
但等下了船后,闻澈却直接将岑令溪打横抱起。
岑令溪不免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闻澈笑着看向她,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怕你腿软,走不了。”
方才在船上,因为无人知晓,无人留意,岑令溪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到了人来人往的街上,岑令溪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声和闻澈辩解:“并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我怎么会……”
她还是没有将那两个字说出来。
闻澈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真得斟酌了下,将岑令溪匆匆放下,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却有意无意地用鼻尖蹭过岑令溪右边的一颗茱萸。
因为他这个动作,岑令溪没忍住嘤咛了声。
但在被闻澈放下的时候,她是真得没站稳。
如今正是初夏的时节,她在襦裙里就只有一件小衫了,有什么动作,她的感受是再清晰不过了,而且,她隐隐觉得,裙底有些湿润。
于是下意识地去挽住闻澈的肩膀,以寻求平衡。
闻澈看着她这副样子,便扶住她的腿弯,将她再次打横抱起,借着这个动作,又蹭了蹭另一边。
岑令溪只觉得自己的腰一软。
闻澈笑着看向她,“我就说,你会腿软。”
但他没有将岑令溪抱得离自己很近,这样得接触,他的长衫底下,也有了一块突起。
因为这样的相处,等到了马车上,两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连一向最会调笑岑令溪的闻澈,也努力地压着自己的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
岑令溪坐在马车的另一边,座位的边缘正好磕到她的腿.心处,一时让她有些难受。
等到了雀园,连朝请他们下马车的时候,岑令溪已经是香汗淋漓。
后面回房间的路,自然也是闻澈抱着她回去的。
但闻澈看起来,却并没有在她屋中留的意思,只是吩咐绿萼备热水,伺候岑令溪沐浴。
岑令溪沐浴完过了两刻钟,闻澈才推开了她的门。
仅仅是看了一眼。
“令溪,今晚你先自己睡,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岑令溪知道他是在找借口,遂从榻上爬起来,虽然穿着中衣,但随意披在肩头的被子,却看起来更是欲拒还迎。
她看了眼窗子的方向,低着头,半晌找了一个甚是拙劣的借口,“可是闻郎,我瞧着要下雨了,现在这个时节,恐怕会打雷,我害怕,你能不能留下来陪着我。”
闻澈也在这一瞬陷入了挣扎中。
岑令溪继续眨了眨眼睛,将语气放软,“求你了,闻郎。”
闻澈本来已经自己消解下去的欲望,又在这一刻攀升上来。
岑令溪看着闻澈无动于衷,遂转过头去,“我就知道,你们男人,天生生了张会骗人的嘴,将我哄得团团转,还说什么为我一掷千金,能让我开心的日子就是特殊的日子,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闻澈最终还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将房门从里面合上,绕过屏风,朝岑令溪的方向走来。
而后掀开岑令溪身边的被子,将手臂环在她的腰间,揽着她睡下,却先合了眼睛,不去看这一切。
岑令溪在他怀里乱动。
“令溪。”闻澈喊了声她的名字。
岑令溪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语气,“你凶我做什么!”
闻澈手一顿,道:“没有凶你。”
“那你在曲江池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了一副样子?”
闻澈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
岑令溪偏在这个时候继续道,“闻郎,其实今日在曲江池,我知道,你也有不寻常的反应,对不对?”
心事一时被戳穿,闻澈沉声道:“睡觉。”
岑令溪试着将手往下探,“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闻澈呼吸一滞,“你就仗着我拿你没办法。”
岑令溪却道:“可是闻郎,妾的月事就在近两日了。”
第42章 反常
闻澈长长匀出一息来, 将岑令溪往怀中揽了揽,手环住她的腰身,只是说了句:“睡觉。”
翌日将要早朝的时候, 诸位官员本都在宫里的值房等候,前一秒或高谈阔论、或低声交流。
其中有个年轻一些的青袍官员对着他身边着着紫袍的吏部尚书道:“老师, 您好歹也是三朝老臣了, 那闻澈乾纲独断的事情,您当真要袖手旁观吗?”
卫言扫了他一眼,“低声些, ”说着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才用袖子堪堪遮住半边脸, 和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道:“你前几天才因政绩考评为优等从地方上调回来, 有些事情没见过, 不知道,你都用上‘乾纲独断’这四个字来形容了,想必你也知晓, 那位如今在朝中的地位。”
年轻官员还是不太服气,想开口说些什么, 又被卫言挡住了。
“你若是见过今年年初那位血洗了半个朝堂的场面,自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知道,那位是陛下的老师, 托孤之臣, 原本掌握禁军的季家还能说上几句话,自从除夕宫宴, 季钰被人杀了后,谁敢再说那位半个不字?”卫言说到这里, 又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些,“你先前在西南做官,应当知道江行舟其人。”
年轻官员点了点头,“就是那个还未曾到任便死在了西羌人内乱中的西川路转运使?”
“是他。”
年轻官员免不了感慨一句,“也真是倒霉,年纪轻轻,听闻还不到而立之年,不过,不到而立之年,怎能官至转运使一职?”
卫言低哼了句,目光在不远处坐着的岑昭礼身上落了一瞬,又收回来,说:“那江行舟的娘子岑氏不知从前和那位有什么过节,那位去年刚回来,便将江行舟打入了刑部大牢,那个时候我还在刑部,后来岑娘子便跟在那位身边的,那位宝贝得紧,江行舟被关了几个月后又被放了出来,春狩之后,那位便把江行舟调到西川路去了。”
年轻官员听出了卫言话中的意思,惊讶道:“这么说,闻澈是强抢民妇!”
他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声音大了些,惹得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
卫言还没来得及压他的话,便听到内侍在门口通传了声:“闻太傅到!”
所有人登时清净了下来。
卫言扯了扯他学生顾衷的袖子,示意他快些将头低下来,不要让闻澈留意到方才是他在议论。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皂靴一跨入门槛,还没有人敢抬头去看闻澈的脸,便先听到了他的声音,“强抢民妇?”
尾音上扬。
卫言此时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连藏在袖子中的手指也在微微打战,只希望闻澈不要留意到自己和顾衷。
闻澈就站在原处,静静地在值房中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卫言身上。
卫言显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呼吸更加急促。
“卫尚书。”
闻澈突然点了下他的名字。
卫言登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闻澈拱手,却险些因为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
但闻澈却只是低声笑了下,往前走了两步,指了指他脚边的手帕,说:“帕子掉了。”
卫言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那帕子不知是他方才急于去阻挡顾衷的话落下来的,还是在闻澈进来后,因为紧张手抖落下来的,他来不及想这许多,只是匆匆将帕子捡起来,连声道:“多谢闻太傅。”
闻澈又看向他一边坐着的顾衷,问道:“这位是?”
顾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朝着闻澈行了个礼,没有半分礼节上的错处,平声回答:“回闻太傅,下官顾衷,前些日子才从西南调回来,如今任左司谏一职。”
闻澈点了点头,又端详了会儿顾衷,却什么也没有说。
“都这么拘谨做什么,我与你们同朝为官,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必如此。”闻澈说着抬了抬手。
得了他这句话,众人才敢稍稍抬起头,但大多是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半个字。
卫言知晓闻澈的心思一向不好揣摩,但经历了这么一遭,还是有些恍惚,才定了定神,用眼神示意顾衷止声,不要再有任何动作,心中又筹划着,回去定好好好叮嘱他一番。
哪知他才落到座位上,便又被闻澈提到。
闻澈朝值房侍候着的内侍吩咐道:“今年夏天来得早,存着的冰可以放上来了,你看,这卫尚书都热的满头大汗了。”
语气是再正常不过了,但足以让所有人都看向他。
卫言本想喝口水压压惊,听到这里,手一时不稳当,手中的茶杯便摔倒了地上。
卫言大脑空白了一瞬,刚准备起身,闻澈却笑道:“一只茶盏而已,碎了便碎了,卫尚书掌管着整个吏部,这点轻重还是要有的。”
这话在卫言听来,就是在点他,于是喏喏连声,应了闻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