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榜眼是寒门出身,完全是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一步步考到京都来的,既可以帮忙教导朝阳公主,又能够被她完全拿捏。
榜眼第二次进宫,是在上书房里,皇上问了几个不咸不淡的问题,榜眼对答如流。
朝阳公主就站在皇上身后的屏风后面,隔着纱看了一眼,又听见他的声音,觉得确实很不错。
“前三甲,也只有他容颜出色,你觉得如何?”
等肖建邦离开,皇上开门见山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花朝节的乱子,皇上已经十分生气了,朝阳公主在避暑山庄思过许久,才召回京都。
朝阳公主看了看皇上的脸色,内心“咯噔”一下,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并不多,好不容易有个榜眼出现,就是她唯一的救赎机会。
如若不答应下来,只怕,她将会被送出去和亲。与其去到荒蛮之地,还不如先答应下来。
毕竟人在京都,熟门熟路,一切都好办一些。
所以,朝阳公主装出一副害羞的模样,轻生说道:“听凭父皇做主,感谢父皇为皇儿考虑得如此周全。”
肖建邦本有一身抱负,听见被招为驸马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都听不见当庭文武百官的恭贺。
同期的状元和探花都有了很好的安排,现已经走马上任,唯独他,在第二次被皇上召见的时候,他还带着一丝庆幸,觉得自己或许会有更好的安排。
结果,再也没有仕途,再也无法施展抱负,这已然是他人生的最好的安排了。
好一会儿,肖建邦才稳住心神,在闹哄哄的笑声里,高呼万岁,谢主隆恩。
成亲一年多了,朝阳公主对他的态度不算好,确切地说,是冷若冰霜,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在赶考之前,他就曾经听过说书人说过,住在皇宫里的公主是如何高傲,所以内心是有准备的。
他还想着,以自己贫寒的出身,能够成为驸马,已经是为祖上添光增彩了,至少,爹娘和兄弟姊妹都可以搬来京都,住在最繁华的街道的豪华宅子里,再也不用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日子了。
肖建邦觉得,不过就是顺着公主一些,相处久了,两个人还是会有感情的。
此刻,肖建邦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上面绣着银色的竹子花纹,更衬得他清隽雅洁。
他迈着四方步朝着公主走来,带着一脸的微笑,走得近了一些,才停住脚步,轻声问道:“公主,现在一起回府吗?”
朝阳公主看了他一眼,这才慵懒地从贵妃塌上起身,带着一丝傲慢问道:“你和太子哥哥授课完毕了?”
肖建邦笑了笑,觉得朝阳公主还是很关心自己的:“是啊,方才讲了一会书经和杂论,还下了一会儿棋……”
“本宫对你们学习的内容一丁点都不感兴趣,别提了。”
朝阳公主很不耐烦,白了驸马一眼,径直往前走。
有宫人抬着轿子等在门口,看见朝阳公主出了门,急忙掀起锦帘,宫婢搀扶着她上了轿子。
驸马正在往后望,却听见她说:“你且就跟在本宫的轿子旁边走回府邸吧。”
宫人一个个低着脑袋,都不敢看他们两个人,生怕在这个时候惹恼了朝阳公主,自己的脑袋保不住。
虽然这一段路,驸马可以走下来,只是,毕竟沿途还有不少人看着,他们不会指指点点,可保不准转头这个事情就会街知巷闻。
顿了顿,驸马隔着锦帘低声征求意见:“公主,不若我再等一下,另一辆轿子来了,再回府,由于……方才和太子在一起讲学,站的时辰有点久,眼下双腿有点酸软。”
才站了一会儿就腰酸腿软,到底是一个文弱书生,细胳膊瘦腿的,哪里比得上慕容谦啊?
开始要回府是他,此刻又不想立马走,还是他,实在是一个麻烦的人。
朝阳公主愤愤地叹了一口气,也不想一直在这个小事情上纠结,自己已经坐进了轿子里,只得说:“也罢,本宫先行一步。”
看着华丽的轿子园区,驸马慌忙去寻自己的轿子,找了一圈,才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里看见。
宫人们很懂得看人脸色,早就看见过朝阳公主对这个驸马不屑一顾的样子,自然知晓驸马的地位可有可无,所以,他们也对驸马马虎一些。
再者,每次驸马过来找太子,总是耽误好几个时辰,他们不想一直站在烈日下,总要找一个荫凉舒适的地方小憩一番。
“不是让你们挨着公主的轿子等着吗?如何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听见驸马的质问,为首的宫人抬起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也不直接回话,只是懒洋洋地点了点头,不痛不痒地说:“奴才知晓了。”
他们都知道这个文弱的驸马性子好,无论怎么敷衍都不会生气,更不会和朝阳公主说起他们的敷衍塞责。
即便是说了,朝阳公主也不会搭理他的。
宫人们看见驸马进了轿子,缓慢地抬起来,不过是走出了十几步,已经颠簸得让驸马感觉有点头晕了。
等驸马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府邸的大门紧闭,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过来开门。
宫人们抬着轿子往后门进去,一个个捂着嘴巴窃笑。
肖建邦紧紧抿着嘴唇,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尽管此刻他恨不得立即转身离去,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爹娘,又咬咬牙忍了下来。
只有他过得好,才能为爹娘送去银子,让他们也跟着他享福。
又敲了三下,他的额头都是汗珠,内心一直在嘀咕,好在这个时候,宫婢过来打开了大门。
第140章 欲哭无泪
“驸马,公主请您过去。”
肖建邦站直了身子,严肃地点了点头,这才缓步走过去。
都这个时候了,还摆出一副生人勿进、严谨治学的样子,朝阳公主扫了一眼就别开眼去。
“公主,你找我有事啊?”想起自己答应一起回来,结果还晚到了这么就,以为朝阳公主是等自己着急了,他又急忙解释。“方才,那个轿子有点慢,我是想着下次还是换一批……”
朝阳公主急忙抬起手,生怕他又找到了话题,叽叽歪歪说一大堆的话,确实很烦人,必须立即打断他。
“无需解释太多,去,到茶几旁边跪着吧,等什么时候本宫心情好了,你再起身。”
肖建邦一怔,白皙的脸立即红了。
他虽然出身寒门,但是自幼聪颖好学,爹娘辛苦赚来的银两都给他交了束,他没有做过农活,更没有受到过欺辱。
如今他成亲了,挑不起一家重担,反而还要当着宫婢的面,跪在娘子的面前,这不是生生地打了读书人的脸面吗?
很拘谨地抓了抓衣袍,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扫了扫旁边低着头的宫婢,低声说道:“公主,是有什么事情吗?不若,我去端一盘你喜欢吃的花生冰酪过来?”
“不用,本宫才在皇宫吃过一碗。”
朝阳公主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她就是要看见他憋屈的样子。
文弱书生有自己的清高,聊一些衣裙、口脂、美食不好吗?成日口口声声说的就是骈赋、杂论,听着就让人头疼,她偏偏要用力折断读书人的傲骨,看他们还拿什么出来清高。
看见驸马的脸涨得通红,扭捏地站在一旁,估计内心都在挣扎,朝阳公主暗暗发笑,继续说道:“别犹豫了,跪着吧。”
顿了顿,驸马反驳道:“即便是惩罚人,也要给一个合理的理由吧?我自认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还请公主明示。”
“本宫何时等过人?是你说起一起回府,结果偏偏晚了半个时辰,你是故意让本宫等着的,好回来看看本宫的笑话?”
“不敢,也不是这样的,宫人有点拖沓。”
“无需解释,宫人如何抬轿子,本宫最为清楚,如此看来,你就是不想,可是故意违背本宫的意思了?”
朝阳公主冷笑一下,缓缓说道:“还是,你觉得跪着的事情,由你的爹娘来做更好?”
肖建邦的脸更红了,此刻是被气的。
多大点事情,怎么还上升到惩罚他的爹娘呢?尽管公爹和婆母是需要儿媳妇尊重的,可是,她是公主,身份尊贵,可以随心所欲。
“公主!”
可能是因为被气得太狠了,肖建邦提高了音量,大喊一声,前襟处起伏不定。
朝阳公主根本没有被吓唬住,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轻笑着问道:“怎么?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没有?如果没有本宫的首肯,你以为自己会当上驸马?再者,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不当驸马,你还能有更好的出息?别做梦了,你不过是侥幸,才成为前三甲,更因为幸运生了一张英俊的脸,所以被本宫的父皇选中。因此,你现在得到的一切美好,都是幸运,更是本宫赐予的恩典,你要学会感恩。在这座公主府里,本宫要你做什么,你必须当仁不让地做到,不要试图挑衅本宫的耐性,知道吗?”
想起自己学富五车,肖建邦觉得自己可以努力一下,他试图和朝阳公主讲一下大道理。
“大庆是礼仪之邦,长幼有序……”
“驸马!”朝阳公主也大喝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手边的桌子,恶狠狠地瞪着他。“本宫方才说了,不要试图挑衅本宫的耐性,你只需回答,跪,还是不跪?”
“公主,你且听我说完……”
“来人,立马去将驸马的爹娘带到这里来!”
朝阳公主的话音还没有落地,肖建邦已经忍着眼眶里的热泪,含愤地跪了下来。
他受到折辱不要紧,怎么可以让自己的爹娘过来被公主羞辱?或者是让他们看着自己被公主折辱?
“哭什么?这样很让你觉得委屈?”
朝阳公主走近一些,宫婢在她的眼神示意下,立马将座椅搬过来。
她缓缓坐下来,将自己的绣鞋踩在驸马的膝盖处,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呀,怎么突然觉得那么累呢?驸马,你且帮本宫揉揉腿。”
“是。”
驸马将眼泪憋回去,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帮忙公主揉起来。
她突然缩回腿,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踹向他的前襟,呵斥道:“一点力气都没有,你就是这么讨本宫欢心的?”
“好,我再用力一些。”
驸马不敢恼怒,忽略自己胸口的酸痛,再次伸出手来。
谁知道,朝阳公主突然踩在他的手背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问道:“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并没有。”
“看看你的眼眸,说这样的假话,你的心不痛吗?有委屈就说出来,本宫或许会酌情放你一马。”
想了一会儿,肖建邦觉得两个人还是需要多沟通,就耐着性子说道:“公主,其实,既然咱们已经成亲了,没有必要成日针锋相对,不若,心平气和相处,咱们都可以过得很好的。”
“错了,你太不了解本宫。本宫不开心呢,全公主府的人都应当不开心,乃至后院关着的小狗,都不可以汪汪地叫唤。一旦本宫开心了,在本宫没有笑起来之前,也绝对不允许有人在本宫面前笑。驸马啊,你说你今日怎么可以喜笑颜开地过来,和本宫说一起回府呢?”
肖建邦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一直觉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现在公主却告诉他,只要公主不开口,即便他看见的是一,公主说是二,那也只能是二。
这是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女子,其他人说什么都是错误的。
突如其来的,他看不见这段婚姻的未来,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此度日如年,还如何能够携手白头呢?
第141章 天差地别
觉得驸马的手势还是不对,朝阳公主有点烦躁,再一次将人踢开。
不过是玩一玩而已,又没有真拿他怎么样,看着他此刻一副如丧考妣的鬼样子,朝阳公主觉得自己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
她挥挥手,恼火地说:“滚回你的书房去,看着就令人心烦。”
不敢违抗,驸马急忙起身,或许是方才跪得有点急了,膝盖一疼,几乎站立不住,他差一点再次磕跪下去。
扶着手边的茶几站起身来,肖建邦觉得自己这个驸马当得实在是很窝囊。
也不想说什么话,他站定之后,觉得膝盖承受力还好,就缓缓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成亲这么久了,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书房里,这样也好,自嘲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
这么轻微的笑声都被朝阳公主听见了,她立即大怒,朝着他的背影吼道:“过来。”
都怪自己,分明都已经离开危险区了,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感慨自己灰暗的人生呢?
很无奈地转过身来,肖建邦一脸严肃,很镇定地说道:“没有笑。”
“你这是在笑话本宫听错了?”
朝阳公主内心的火气全部都激发出来了,她本来就已经放过驸马了,可是他偏偏还发出讥诮的笑声,不小惩大戒一番,她日后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肖建邦走近一些,微微低下头,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朝阳公主,竟然觉得她一点都不美艳。
回想当初第一次见面,皇上设下宴席,他惶恐得坐立不安,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等朝阳公主从帷幔后面走出来,一袭鲜红的宫装,微点粉黛,脚步轻移,看上去好像画册子里走出来的美人儿。
肖建邦呆若木鸡,他当时就想着,成为驸马也很不错。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实际上的公主骄横无礼,让他的生活水深火热。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朝阳公主已经随手抄起桌子上的茶壶,朝着他的头打过来。
猝不及防地,他被砸得鲜血直流,甚至,还有尖锐的瓷片插在额头上。
来不及后退一步,她又抬起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肖建邦没有反驳,更没有抬起手遮挡,他心里清楚,这一耳光不承受下来,只怕还会有排山倒海一般的责难。
只是,此刻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呢?
他不知道,也不敢龇牙咧嘴,只能漠然以对。
朝阳公主方才使的力气太大了,自己的手都感觉有点发麻,她反背着手,心里想着,只要他敢闷哼一声,她就再次抄起旁边的圆凳打下去。
看一看,到底是家具硬,还是他的骨头硬。
没有料到,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她接下来的惩罚。
怎么可以让他算到她接下来的动作?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让他得意,于是,朝阳公主冷哼一声,拂袖往后院走去,再也不想看见他。
宫婢跟着一起离开,没有一个下人过来询问他的伤势。
肖建邦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好在自己也看过一些医书,这样的小伤可以自行处理,如若不是自己身体底子好,只怕,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