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张近微——菩萨低眉
时间:2021-04-08 09:37:23

  “你说谁偷东西?”
  黎小宁很鸡贼地应对:“偷别人男朋友,也是偷,你让单神劈腿,真的好厉害啊,好奇怪,你要是真有这么大本事,怎么没考班级前三?你果然得你妈真传,祖传小三!”
  “我跟单知非不是,”张近微感到极大羞辱,她咬紧唇,几乎失去血色,“你说谁是小三,我不是。”
  “你就是,你跟你妈一样,不知廉耻。”黎小宁尖刻地说道,“生气啦?生气打我呀,全学校都知道了,你打的过来吗?一中应该开除你这种学生!”
  张近微声音有点发抖:“你必须跟我道歉。”
  黎小宁当然没有搭理她。
  这样的偶然,居然也能带来海啸般的灾难。张近微觉得心给捅了一下,极慢的那种,往左旋转,往右旋转,就是不愿意□□。
  寝室里散发着属于少女们的味道,洗发水的成分、衣服上的皂粉,被窝突然抖开弥漫的暖流……
  这个世界没那么多道理可讲的。
  她走上前,猛地抓起黎小宁的胳膊,在女生们的尖叫声中,把黎小宁摔到了地上,紧接着,她骑在对方身上,牙齿发出碰撞的声音:
  “你再骂我试试?”
  张近微五官拧巴成一团,她没哭,表情带着种令人陌生的艳煞。
  没人见过这样的张近微,大家吓坏了,包括黎小宁,她觉得张近微可能要掐死她,至始至终,张近微却没有做出更过火的举动。
  事情闹很大,鸡飞狗跳的,老班很快插手进来处理这件事,叫家长是第一步流程,黎小宁的父母都来了,咄咄逼人,在女儿的哭诉声中几乎要把办公室砸了。
  黎小宁的爸爸要揍张近微。
  她没躲,站在那儿,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眼睛里像看到了整个世界,又像一无所有,是空的。
  乱哄哄中,男人被拦住,耳边只剩破口大骂声和争执声。
  老班在张近微的哀求下,没有联系郑之华。
  最终,老班跟张近微谈心,劝她写书面道歉,这样,她可以免于处分。
  “我没有错,为什么不处罚她?”张近微扬起光洁的脸,没有眼泪,只有眼睛是红的,“为什么别人骂我我只有听的份儿,我不可以回击吗?”
  老班无可奈何地说了许多道理,她太倔,足足撑了两天都没有被做通思想工作。
  但两天后,老班忽然找到张近微,告诉她可以不用写书面道歉,而且,为了暂缓矛盾,决定让她单独住宿,住宿的地方不陌生,正是那所小院。
  这个时候,单知非在忙一个交换生项目,对接美国公立学校,签证时效一年,对方会提供奖学金,有相应的寄宿家庭。
  张近微没有想过找他,她在这两天里,觉得什么东西粉碎了,也许,她应该习惯某些东西的反复粉碎,比如自尊。
  谢圣远和丁明清来看她时,张近微眼睛已经消肿,她不说话,沉默地趴在桌子上算题。
  “同桌,你别难过,事情都过去了。”丁明清不再喊什么“好近微”,她小心上前,安慰了两句。
  张近微嘶哑地说了声“谢谢”。
  谢圣远忽然爆出声:“臭三八,等毕业了我一定要找人揍她,太欺负人了!”他攥紧拳头,闷吼不已。
  “别,”张近微嗓子像塞了棉花,她眼底有血丝,“谢圣远,你千万别做违法的事,别给你爸妈惹麻烦。”
  “张近微,”谢圣远本来有点生她的气,现在不了,他脑门那全是热腾的血在翻涌,“你放心,我跟丁明清无论什么时候都站你,我们永远是你的好朋友,你要是觉得难过,就想想你还有我们呢。”
  他扯过丁明清,急急看她,“对吧?”
  丁明清顺势应和:“对,我们永远站你,等考上大学就好了。”她不动声色把谢圣远的手从胳膊那拿掉,“你别那么冲动了,万一把人打个好歹,怎么上大学?我知道你肯定很痛苦,但你真不能再犯这种错了,你住这里也好,加油吧,我相信考上大学一切就都好了!”
  她都决定不要再哭了,可眼泪止不住。
  两人要离开时,张近微让谢圣远等等,丁明清非常有眼色:“我到门口买点草稿纸。”
  她向谢圣远要了单知非的手机号码,谢圣远脸憋通红,觉得不该这个时候问这个,但实在没忍住:
  “你真的跟单知非……”
  “没有!”张近微浑身带刺地回答,她声音很大,大到谢圣远连忙跟她道歉。张近微看男生小心翼翼,唯恐得罪她的表情,噙泪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谢圣远瞅着她,把偷偷带的手机交给她:“我知道,我们是好朋友,你不用跟我道歉。”
  男生离开后,她握着手机静静坐很久,一直以来,张近微觉得自己算是心性坚定的人,她不软弱,也没那么脆弱,只是过分安静。她现在有点木木的感觉,更类似虚无--
  耳畔过去的寒风,车窗外的霓虹,男生温热的手指,还有那个真假难辨的吻,太奢侈了,真的都太奢侈了。
  除夕夜的事,仿佛发生在遥远而飘渺的梦里。
  她以为至少自己可以承担起一个梦。
  直到晚自习下课,她一个人拎着水瓶回到冰冷的屋子,才呵着手,摁下那串数字。谢圣远通讯录里可以直接找到单知非的名字,但她没有直接拨打,而是选择一个个按下来。
  她知道单知非忙,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初六,他说自己会忙,大概在元宵节来给她送新的考点整理。其实,已经几乎没有内容可整理。
  接通的刹那,张近微听到他好听的声音,捂住了嘴。
  她久久不能开口,那头单知非反复在问谢圣远你在搞什么鬼。
  语气已经有些不快。
  “我是张近微。”她声音里有种很纯粹的东西。
  单知非声音一下变得极其柔软,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圣远,希望刚才的语气没有让你不舒服。”
  他很想告诉她,宝贝儿,再等我几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但这种话只存在臆想之中,单知非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有这么肉麻的一面。以前,他一直不能理解那些在食堂里互相喂饭的情侣,现在,他竟然很羡慕那种男生,当然,张近微不是他的女朋友。
  “元宵节我再过去,我记得,开学就要考试的,这周末?”单知非最终说的是这个。
  张近微已经满脸泪水,她握着手机,像要抛弃全世界,又像是只想好好爱自己:
  “单知非,别来找我了,就这样吧。”
  单知非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小心地,平静地问:“换个时间?”
  张近微快撑不下去了,每一个字,都让她极度痛苦,她面无表情地流着眼泪,告诉他:
  “你误会了,我是说,我们永远别见了,我心里有喜欢的人,我决定考上大学后就会向他表白,所以,我不想让他万一误会什么。毕竟,他是你的好朋友。”
  她机械地把谢圣远拉出来,背完台词,像吞咽了一团火,竟然不痛。
 
 
第25章 鸢尾(12)   陌路
  单知非反应了好一会儿, 他不能相信,两人之间的空气一片死寂,他垂下目光, 让声音冷却:
  “你是说圣远?”
  “嗯。”
  女生气若游丝, 他听得头皮一阵阵发紧。
  这就是她对自己时而抗拒的原因吗?避嫌?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居然是圣远。单知非其实并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骄傲根本不允许这种可能存在, 圣远哪里能跟他比?
  他不免这么俗气地想, 好朋友不如自己。
  可他从来没想过跟别人比,他是一中最优秀的学生, 他根本没有过和别人比较的心思, 不需要。
  那除夕夜算什么?单知非忽然本能的一阵愤怒。
  但愤怒很快消散,张近微和他真的就是……校友关系。单知非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联, 其实非常脆弱,她说这些,有问题吗?没毛病。
  那自己的素描算什么?
  单知非又觉得非常愤怒, 他压着脾气:“好, 你说的我知道了。”
  好的, 结束了,张近微心里浮上来一个念头, 她安全了,她最后告诉单知非:
  “请你替我保密,别告诉他,等高考完我自己说。”
  单知非没说话,握着手机停顿几秒,挂掉了。
  那头先挂的, 张近微没等来他的任何承诺,不过,像单知非这种本来就很有距离感的人,不爱八卦,张近微相信他不会说出去。
  取暖器成了摆设,屋里冷的要命,没活气,张近微像枯死的一样坐好久好久,她浑身冰凉地钻进了被窝。
  一连好几天,张近微刚睁眼,就想哭,唯一能对抗的办法是大声读书,不让大脑有一丝一毫的空闲,把情绪统统塞进声音里。
  这个办法很有效,她在学期伊始的考试中稳步前进。偶尔,在上厕所的时候走神一下,几乎产生一种错觉:她从来没认识过单知非。
  发现上厕所会走神,张近微就在脑子里过3500。一个人住,似乎很好,她依旧用着单知非给的播放器,为了提听力,把近十年的所有真题搞了一遍,笔记本上被荧光笔画的五彩缤纷。
  中间找过谢圣远,托他还,谢圣远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她,张近微受不了,她装的很淡定,简单将自己跟单知非的一些事情说了,无非是偶然碰到,她认出对方是学神,厚脸皮借资料,借播放器,完全是学习的事情。
  余者一概不提。
  这听起来很不可信。
  谢圣远没告诉她,单知非那个人其实很自我,难听点,是冷漠,他不爱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做什么事都讲效率,讲回报。一个陌生的同学,问他要资料,而且需要他重新花时间整理,根本不可能。换他自己,他也没这种高尚的情操。
  还有件事,谢圣远也没告诉她。事情发生后,是他给单暮舟打了一通个电话,请求他出面,一定不能给张近微记过处分。当时,单知非尚不知情,等风波平息,单暮舟才和儿子说起这件事,那时,单知非已经变得一脸淡漠,但私下里问了别人她是否受伤。
  “他不要,说等你高考完还他,不急。”谢圣远把单知非的回答,一字不差学给她,张近微没有很虚伪地再三拉扯,她需要,她暗自下决心到时书暑假打工会付他消耗的费用。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张近微把自己彻底和丁明清谢圣远绑定,短期目标明确,春天小高考争取三到四个A。当然,万一砸了,两个A也能接受。老师们忙着押热点,有传言,这次是本市教研员主笔,谁知道呢,大家瞎激动归瞎激动,复习一点不含糊。
  小高考迫近的日子里,张近微的这些事很快淹没在更广阔的学习狂潮里。
  这件事,非常理所当然地被周妙涵知道了,她来截张近微,张近微脸上没有一丁点害怕的表情,她戒备而冷淡。
  空气中,是周妙涵甜软的香水味道,却很有侵略性,因为很少有高中生用香水,除了学艺术的。张近微忽然就觉得不可思议,单知非他……未必如她想的那么好,他可以跟这种女孩子谈恋爱,他是什么人?
  原本,张近微对学艺术的女孩子并无偏见,只是敬而远之。此刻,心里产生强烈的厌恶,是对周妙涵,也是对单知非。
  像是为了什么,张近微卯足劲儿地讨厌单知非,他这个人,实在不怎么样,她这样告诉自己。
  “我早就知道你们有鬼。”周妙涵嚼着口香糖,轻蔑看她。
  张近微对这种眼神已经免疫,她像开了窍,为什么要觉得耻辱?她平淡地回敬对方:
  “我跟他什么关系都不是,他是他,我是我,请你不要把我们牵扯在一起,我很膈应。”
  “长本事了,小绿茶,”周妙涵心里这么想,嘴上就说出来了,“你现在说话底气很足,是破套袖给你的勇气吗?”
  张近微手里拿着饭缸,她没生气,径自要从周妙涵身边过去,不想浪费口舌,周妙涵不让她走:
  “你妈到处吹牛你勾搭上了单家的公子,全商场都知道,见了人单知非的妈妈跟哈巴狗一样,套近乎,你们母女倆真够可以。”
  本来已经撑过去,听到这些,张近微大脑一片空白,她的羞耻感像不死的幽灵随时复活,女生有些六神无主:妈妈真的这样做了吗?
  周妙涵笑哼哼的,她欣赏着张近微当下的表情,说:
  “你以为我来干嘛的?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个,就算单知非看上你,他妈妈,他爸爸,都不会瞧得上你,你妈妈那点破事儿,见个男人骨头就软犯贱往上贴,谁不知道?张近微,你想过单知非妈妈听说你跟她儿子有瓜葛时,那种像吃苍蝇一样的表情吗?”
  周妙涵学聪明了,肉体打击不算什么,她看清了,张近微特别自尊,很多穷人家孩子身上都有的那种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说穿了,是极端自卑,她看张近微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意这个,有个丢人现眼的小三妈。
  因此,一通嘴炮后,周妙涵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张近微原地站了好大一会儿,那种胸口发紧的感觉,像梦魇,沉甸甸吸附在身上,她平复下自己,疾步往食堂方向走去了。
  那件事,处在风口浪尖时,周妙涵画着浓妆跑去商场撒泼,有上次的经验,女生骂完走人。郑之华跟包工头没断,但很奇怪,她并没有逼着对方离婚或者怎么样,因为她深知,男人结了婚都是一个样,会厌倦,会争吵,搞的一地鸡毛,不欢而散,何苦呢?
  郑之华除了撒娇式哭诉对方不该隐瞒什么有家室,其他的,什么也没追究,只嗲嗲提醒男人,看好自己的女儿,总来找事很烦的。
  这一回,郑之华搞清楚来龙去脉,不怒反笑,跟旁人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解释:
  “没办法啦,李姐的儿子跟我女儿好了,这姑娘不死心,小孩子懂什么情啊爱啊的。”
  大家用一种内涵的眼神望过来,郑之华不以为然,暗想这些人分明是嫉妒。这些话,总有办法传到李梦耳朵里,她已经回归到工作岗位上,清爽干练,是那种人到中年自带气场的职场女性。
  儿子的事,其实两人都很少干涉,因为单知非从小就很会自己拿主意。学习上完全不用操心,这对大部分父母来说,基本意味着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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