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哥哥的秘书来拿文件好像只有她来过山越居,其他人来都是在山下等李妈他们送出去的。”沈温瓷看了看他,“你觉得是她?那证据太明显了吧,摆明就是要我们怀疑她啊。”
“如果不是她,那只有一个可能。”
沈温瓷抬眸,和他对视了一秒,旋即便跟上他的思路,点了点头。
山越居有内鬼。
正午烈阳火辣辣炙烤着大地,此时两人心里却升起一阵恶寒。
“等少龙查了监控再说吧,”沈温瓷起身,推他到饭厅,“肚子饿扁了,赶紧吃饭吧,付晋说你下午还有会的,你回来一趟不快点的话都要赶不及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在谈恋爱的时候对方把自己放在首位,沈温瓷很重视关系的舒适度,她也不喜欢自己给他添乱。在其位谋其职,宋栾树如今的位置要他负责的人很多,一时荷尔蒙上头的迁就是情趣,不能是常态。
他给她盛汤,随口问:“你下午要做什么?”
“我过去一下竹园,引荐一下人,顺带让陈云礼把人领回去。霍望远也在的,不是只有两个人。”
闻言眼神微变,但旋即又恢复如常,“那我下班去接你。”
沈温瓷没有异议,“对了,你约一下景周,带回沁晖园吃个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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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欲望磅礴,像个无底洞一样,但财富积累到一定到程度,收割到麻木,其实也会丧失激情。沈温瓷现在有兴趣的是垄断。
金曌集团体量庞大,手底下子公司众多,金阙被景家攥在手里,宋栾树想要扶持并一定就没有阻力。相反的,最大的阻力一定是来自金曌内部的。
以前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金阙单干后,局势又得另说,届时宋栾树出面一定会被别人诟病,徇私,营私。
沈温瓷就不一样了,知与没有上市,在国外几年她也没有闲着,知与内部权力被她一步步收回,现在的知与是沈温瓷的一言堂,她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宋栾树把人借给劲风,金阙脱离集团的计划势必落空,到时候景家谁当家作主都是集团决策人一句话的事情。只要景周回到权力中心,沈温瓷再出资创建项目扶持金阙。
交叉扶持,双赢的局面。
茶室,霍望远得知她的计划后,不由感叹她这是下了一盘大棋,“你想把象传速递的无人机量产投入使用?”
她喝了热茶,摇头,“地面的一小部份可能能放开授权,空中的授权已经无望了。京城的宋闻景陈,陈家和闻家是靠笔杆子起家的,我们沈家当面还没南下前,还没有景家,后来爷爷外调,景家才顶了上来。”
霍望远好像听老爷子以前的副官说过,但没放在心上,听她这样一提,恍然大悟,“你是说景周的外公家?”
景周的外公,早已退休,但在军中威望很高,手底下有实权的门生不再少数。
她点头,“让景周投钱给象传,无人机技术投入军中使用,到合适的时机提升象传在业界的知名度。”
霍望远感慨,这种被国家限制的技术如果拿不到授权,就意味着研究员几年的辛苦都打了水漂,沈温瓷这一步棋,虽然走得有点肉疼,但起码棋子被她盘活,破釜沉舟之举。
“我让人把资料搜集一下,合同拟好再给你看。”
“尽快吧,我让宋栾树晚上把景周带过来,谈妥了就能签。”
“?”霍望远一脸无语,“听你这语气我还以为已经拍案敲定了呢,感情你还没找他啊,那这么着急干嘛。”
她素净的脸上含着温煦笑意,话里话间都是稳操胜券:“谈不谈都一样,他怎么可能拒绝。”
“双赢的前提是,景周能做景家的主。可我听说,景家老爷子属意女儿,恐怕不会愿意让儿媳妇插手景家的事吧。”
沈温瓷执杯入口,背脊挺得笔直,如画眉眼蕴含的不是温婉和娇媚,“只有在棋局上的人,才有资格说话。景家有现在的光景,难不成景老爷子还真以为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吗?人老了糊涂一时很正常,一辈子腥风血雨过来的,能掐会算得很,不至于临了还好歹不分。”
霍望远:……斗不过,这种走一步看十步都人,完全斗不过。
竹林茂威浓翠,密密耸立,竹叶郁郁青青,沙沙幽鸣,燥热渐起了。
霍望远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坐下安安静静喝茶。
“这个这事儿能成,你也算帮了陈云礼一个大忙了。”
沈温瓷不语。
他忽然诶了一声,八卦道:“我还挺好奇的,宋栾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居然肯让你帮陈云礼?还从他手里借到了人,是爱吗?是责任吗?”
说完,霍望远就立马、即可、飞速否定了这个观点,“绝对不可能。”
“……”
第53章
介意!他介意得要死!
中午吃完午饭他要回公司开会,一步三回头,跟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沈温瓷都没眼看。
但她还是得维护一下他的面子,“有什么好介意的,他才不会这么小心眼。”
霍望远一听就知道她两眼睁眼,尽说瞎话,嗤笑一声,“你猜我信吗?”
“你为什么不信?”
“宋栾树诶,你看看你身边熟悉的男的有几个,沈明霁,姜时熹,两个带血缘的亲哥,还有闻钊、景周景黎,要么是有主的,要么是即将有主的,你身边哪还有别的男人?!”
她不以为意,“这不是还有你。”
霍望远瞧她嘴硬到什么时候,“我?没带血缘的半个哥咯,另外半个算你的副手。而且没成为这半个副手前,他也不见得有多放心我。”
这说法沈温瓷还是第一次听,“这又是什么说法?”
清风拂过竹林,竹叶在空中打着旋落在了桌面上,霍望远没有拂开落叶,而是拿起一旁新摘下的龙眼来吃。
“高二那年你参加完数学竞赛回来发现我搬出去住了,那时你还生我气了,你记不记得?”
“记得啊,跟宋栾树有什么关系,那时候他又不在楠城。”
“他以前来楠城不怎么搭理我的,那个学期后他第一次主动来找我,问我们发生什么矛盾了。”
“然后吗?你这个高龄叛逆男就被他治愈了?”
“可别说治愈了,”霍望远一言难尽的表情,“聊的时候还好,聊完之后我才细思极恐,这家伙不待见我估计是怕我日后对你不利,毕竟这年头养子反水争家产的事情也不少。”
沈温瓷没意思的觑了眼他。
“总之,你身边不可能出现另一个对你图谋不轨的异性,因为宋栾树自己就是唯一一个。”
这样一想,好像是有点儿道理。
从小到大沈温瓷都不怎么跟人亲近,有些亲近了也并不长久,唯一破例的好像只有一个宋栾树。
想当初因为一个沈三,沈温瓷被外人奉上神台又被人拽下云端,只有那位睥睨陈规,目下无尘的宋大少,在沈温瓷面前做足了温和周到的样子。
宋栾树会帮她安排好生活中的一切,她的身边永远只会出现他一个男人。
爱会让人血肉丰长,他垂眸,唇角挂着笑看着眼前的女子,清眸流盼,含情凝睇,往时那个冷心冷情的小菩萨,那颗泥巴捏的心终于被人捂热了。
“你别这样笑。”沈温瓷打了个寒颤,面露嫌弃。
霍望远剥了个龙眼扔嘴里,好奇:“所以到底你是怎么摆平宋栾树那个醋王的?”
“……”
沈温瓷白了他一眼,“卖身呗。”
话音刚落,霍望远被齁甜的龙眼呛了下喉咙,往下腰,狼狈的掩面咳嗽。
沈温瓷道了句活该,又重新给他倒了杯茶。
这时,一个深沉地声音从背后响起。
“沈小姐,我们谈谈。”
沈温瓷放下茶杯,兀地回头,发现陈云礼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外,她下意识觉得是陈云礼和余嘉致没有谈拢,但转眼看余嘉致的表情又不像那么回事。
一杯热茶下肚,霍望远缓了过来,刚想说什么就被陈云礼拦住了话头,“霍先生,能让我和她单独聊一聊吗?”
霍望远:“……”他有资格说不能吗?
新人换新茶,沈温瓷倒掉陈茶,烧水,重新开始沏茶。
杯具叮当响。
陈云礼对得起他的名,克己复礼,端正、正直。时隔多年他再遇到她,欣喜是第一反应。后来他试着去了解过她,运筹帷幄,天桃秾李的一个人,外界从不吝溢美之词的一个人,让他明白,靠近她,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虽然他自己也很不愿意承认,但他在她面前更像一个扭捏的哑巴。
比起自己,那个从小陪她长大的宋栾树的确更有理由站在她身边。两人般配到他觉得自己对她那点喜欢,即便是击败了情敌后站在她身边,这段感情都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对她的伤害。
那种即便自己再假装看风景也无法克制的目光所致,让他既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也做不出破坏别人感情的事情。
可是归根究底,他不觉得喜欢她是错,但如果他的喜欢会打扰她,那才是他痛苦的根源。
欲盖弥彰,又不舍逃避。
更不要提因为自己的软弱,让她被迫接受不道德的待遇,那让他死一万次都不够。
“沈小姐,你不需要替我做这么多,退一万步讲,陈家的事,你不必太放心上,也不要为了劲风做赔本买卖。”他表情紧绷,只字不提自己。
沈温瓷烫了新茶杯,放在他面前,蒸发的热气冉冉升起。
她笑了笑,知道他是把自己的玩笑话当了真。
“那可不行,在楠城流传着一个说法。谁家落魄了有本事求到我面前的人,只要我出手,注定东山再起。”她双目澄澈,黛眉婉转远山色,“你说我做赔本买卖,这不是要砸我招牌嘛。”
陈云礼:“……”
沈温瓷有分寸,话风一转,“不过我的确不想太费心,我本来就是想做一个躺着赚钱的商人,那些出差谈判熬项目的事情我做不了,所以给你找了帮手。”
“你不是做不了,你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陈云礼明白这些只是她的托词,她有了顾及的人,那个人会介意,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聪明人话说三分就够了。
沈温瓷不算太了解他,但她懂得看人。
陈云礼是个太重情的人,从小到大看似不被重视,实则很有能力。以前是因为他前头有哥哥,有倚仗才会放肆,而放肆太久的代价就是责任降临时会后悔无措。
但不代表他做不好。
他只是缺少经验。
沈温瓷说:“你也可以做好的。”
他微怔,心里头五味杂陈,而后无言的点了点头,“我可以,所以你别答应一些无礼的要求。”
说完这句话,陈云礼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茶泡的太久在舌根徒留苦涩知味。
而后,他起身告辞。
随着他的退场,沈温瓷脸上的淡笑缓缓落下,垂眸间,瞥见了落在桌面的竹叶。
她恍然想起,那一年的竹子也很茂密。
叶窄而锋利,一侧平滑,一侧带有锯齿,质地很薄。
薄得能轻易划开人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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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完没有?]
[沈温瓷。回我。]
[半个小时过去了……你们谈什么要那么久?]
[一个小时了。你回来的时候,我还是大房吗?]
这消息是越发离谱,有时候沈温瓷都想撕开他的那层皮,看看里头是不是换了个芯儿,怎么看起来高冷无情,杀伐果决的一个人私底下说起话来又强势又可怜,又爱吃醋又没底气。
她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秒接。
她唇角笑漪轻牵,“你这是守着电话呢?”
他声音平缓地说着可怜巴巴的话:“可不是,跟小媳妇一样。”
“哦,”沈温瓷故意道:“那我跟负心汉一样。”
闻言,他轻啧了一声,“你这张嘴,能说点好听的吗?”
喉间发出清朗的笑声,如清泉叮咚,她即可满足他的要求,细声道:“行啊,树宝什么时候来接我?我在竹园喝茶喝得脸都绿了。”
宋栾树一顿,什么破称呼……真想亲死她!
“出来,我就在门口。”
“好嘞。”
回家路上,沈温瓷把自己的计划跟宋栾树说了,于是晚上那顿饭吃得非常愉快。主要还是他们愉悦,景周被说服得很快。
还有两个过来蹭饭的,景黎怕自己的同胞兄弟被两个大魔王联手暗鲨,于是带着粮草投奔到沁晖园。
夏夜微风轻轻吹拂,景黎那个三米开外的烧烤炉就着了起来,顿时火光一闪,似有燎原之势。
亭中设宴要谈事情的宋栾树见状,估算了一下不出去救火沁晖园还能留下的概率,果断中断谈话,走了出来。
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水管,他笑里藏刀:“你这殡葬服务还挺到位啊,要不我那直接嘎了,推过来火化?”
“宋哥,那可是我亲大哥啊!你就饶了他吧!”
一旁跟着出来看热闹的沈温瓷掀开眼脸,冷酷无情道:“再嚎,把你跟粉条一起炖了。”
“不要哇!清汤大老爷!”
同样过来蹭饭的时穗瞧这一出好戏,直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