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没说话,定定看着沈温瓷,沉默了半晌。
沈温瓷和他对视着,他的眼睛里有她的缩影。
而后,宋栾树突然收紧手臂,把她往自己怀里又嵌了嵌。
轻笑出声,渐渐由胸腔往外溢。
沈温瓷挑眉:“你笑什么?”
宋栾树捉住她的手搭回自己肩膀,扣着她的后颈,低头亲了下去。
眼底蔓开笑,“你在意我了。”
沈温瓷抬手擦了擦嘴角,仿佛看见他身后尾巴好像都要翘起来了。
她冷呵一声,“白痴。”
希望他受罚的时候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扒开他手,从他身上下去,走出了茶餐厅。
眼见着她下了电梯,往出口方向走,宋栾树连忙牵住她,“走错了,停车场在另一边。”
“没走错。”沈温瓷说,“我今晚真的不回沁晖园住,爷爷回来了,在七号出口。”
宋栾树:“……”
原来不回家是这个意思。
他的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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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山越居。
“阿远,这么久没见长成大人模样了,带着眼睛看起来沉稳多了。”
“爷爷哪里的话,这岁数上来了,可不沉稳了。”霍望远适时推眼镜,又拍拍肚子因为最近没健身而初见雏形的啤酒肚。
沈老眼风落到他身上,笑意上了眉梢,“阿远有没有找女朋友啊?要不要爷爷给你介绍?”
沈温瓷笑,“爷爷尽可着好东西招呼你,爷爷那残荷斋可是日日有美女光顾,附近大学城的好多姑娘都是常客,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霍望远使了个眼色,指头点点笑着说:“好呀,你拿这个考验部下,我帮你放心上,你把我放坑里呀。”
沈温瓷暗地里冲他做了个鬼脸,之后飞快跑到宋栾树身边坐下,留他一个人承受爷爷的炮火。
“爷爷手里头还真有几个好姑娘,性情敦厚又不失开朗,长得也很漂亮,心地善良。阿远不要觉得爷爷在说笑。”沈老敛了笑意。
您那不是说笑,是已经说上媒咯。
霍望远看着那煽风点火后躲在别处的沈温瓷,之后拿出那套富丽堂皇的说词,“我都还是个不着四六的,谁家好姑娘跟我在一起能踏实呀,爷爷您这事儿再过几年提,阿远保证一百个乐意。”
沈老深深看了一眼他,拍着他的肩膀大笑,“时代不同咯,以前娶媳妇一起吃缸咸菜梗都觉得万事有奔头,现在不行了,现在孩子可舍不得吃苦,要求高点也挺正常。”
霍望远连连点头。
“可咱家条件也不差,要房有房,要车有车,要存款……这你得自己努力。你得抓起来,一手抓事业,一手抓家庭,最好再抓一个女朋友。”
沈温瓷捂嘴笑,“爷爷当你是八爪鱼呢。”
沈老瞥了眼捣乱分子,给她扔了个青枣,沈温瓷顺势往宋栾树身后一躲,青枣被宋栾树眼疾手快地接住。
“可别像你那便宜妹妹,一早就被猪拱了……”说的时候,已经还瞟了瞟坐在沙发那头的两人。
沈温瓷:“爷爷!什么被猪拱了,您这比喻忒粗俗了,我才不要被猪拱!”
宋栾树本猪默了默,您爷俩儿说猪也不避讳着点儿我吗?
“小姑娘家家嚷什么,都出来做事了还没有点沉稳,还好有阿远帮衬着点儿,不然我都怀疑你能不能御下。”
沈温瓷努了努嘴,“又来。每次夸人家就要贬低我,您这鲶鱼策略我可不吃哈!”
“你这丫头,说你还不乐意了。”老爷子品了壶毛尖,估摸着时间,问:“对了,你哥哥呢,怎么回来半天不见他人?”
“哥哥在隔壁市开会,说不用等他吃饭。”
“……”
老爷子回来,李妈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几个人围坐一桌,偶尔调侃这个几句,说说那个趣事,一顿饭也和和美美的吃了下来。
饭后消食,几人又陪老爷子在院子里散步。
沈老的身体硬朗,一圈游湖边下来,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生机勃勃的老年人,死气沉沉的年轻人。
“你们几个怎么走几步就累了,体力还没我一个老头子好呢。”
沈温瓷喘了喘气说道:“跟在您身边多省事啊,我习惯了走在您身后,我安心。”
宋栾树倒是不喘,抬手搭在沈温瓷腰后撑着,笑,“有您在前面破风,咱们几个小辈得走少好多岔路。”
霍望远原本不喘的,听了这两个人的话,顿时又喘了起来,这俩人比收孙悟空的紫金红葫芦都能装!
老爷子这辈子什么官腔没听过,不见得稀奇,大手一挥,“年轻人容易心碎,老年人容易嘴碎。你们比老年人还老年人,没意思,都上一边去,我自己逛。”
沈老许久没回这个家,这里的一草一木既熟悉又陌生,出走多年,许多感慨正能对月抒发,无法对人自言。
一生沉浮,命运多舛,往事不堪,再回首,脑海只剩些白茫茫看不清的虚影,某些自认为永世难忘的瞬间,近来也慢慢很难回想起来。
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其实已经无需计较太多。
月光照华发,或许真应了那句岁月催人老。
“爷爷。”
沈老背着手,浑浊又锐利不减得眼眸一转,身后站着一个西装革履,挺括俊永的男子,双手交叠在身前,十分规矩。
……
第58章
三个小辈被老爷子嫌弃,如释重负地回了家。
庭院前坪,保时捷正启动发动器。
霍望远今晚不住山越居,沈温瓷送他上车,顺带把吃剩的半只鸡半只烧鹅扔到他车上。
霍望远坐在驾驶位,嘴也没闲着,“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你们真能装。”
沈温瓷冷笑,“要不然你能那么快走?”
公司明天有事要他出国一趟,去之前霍望远还得看材料,虽说陪老爷子走两圈也不耽误事,但山越居离机场远,一来一回也得耗费些时间。要不然她就是跟老爷子把腿走断都不说那恶心话,给他争取了休息时间,还这么多话。
“我走也是给你当牛马。”
“那你下车。”
霍望远一脚油门,“拜拜了您勒。”
送走霍望远,沈温瓷回房洗了个澡,估摸着时间还早,又在电脑前处理了几个文件。
指针转向十二点时,手机有了点动静。
[这些是什么?]
是宋栾树发两张图片过来。
沈温瓷往身后一靠,图片里正是她刚刚拿过去的东西。
[惩罚。]
隔了几分钟,沈温瓷估计他是去翻出来看了,闲暇地拨弄了木涟漪的摆件,木头机械像水波漾开。
宋栾树:[什么意思?]
[穿上。拍照。]
[……]
宋栾树抬手将额前还在滴落水珠的头发往后拂,看见自己手中的东西,唇边挂着一丝令人费解的笑。
这人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难怪不跟他吵架,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掂量着手里的皮革背带,看来自己看管地还是不够。
而他长久的不回应,被沈温瓷误认为不愿意。
[拒绝?我找别人。]
宋栾树眉峰一拧,眉眼聚着冷,而后被气笑了。
[回来!]
而她像料定会是这样的回答,下一秒,[穿上,上面三颗扣子不准扣上。]
两人也不嫌发信息麻烦,甚至两个人的房间相隔并不远,就这样透过文字交流,反倒有种不可言状的暧昧。
须臾片刻。
宋栾树:[我换好了。]
[我记得你那个房间的落地窗是单向的,跪着拍。]
跪着?听到这样的要求,宋栾树眸光讳莫如深,唇角却翘起一个弧度,像是心情不错。
[我不会。]
这不是拒绝的口味,这就是文字交流的不好,于是他又回了一句:[我的拍照技术不太好,你知道的。]
她早有准备,给他发了一张图,[照着图拍。]
宋栾树点开那张截图,看清内容后目光陡然一沉。
如果说之前的举动是宋栾树为了哄她开心,而答应接受惩罚,那现在他的确得到了他该有的惩戒。沈温瓷给的惩罚,远远超出他的心里预期。
她最了解他,论拿捏人,沈温瓷当之无愧。
给他发其他男人搔首弄姿的照片。
关键是,还要他照着拍。
大概是被气懵,宋栾树竟然笑了下,唇角扩开一抹弧度。
下一秒,抓住衣领猛地一扯……
沈温瓷发了图片后,接到了周游的电话。马上就要到中秋,天上的月亮渐渐趋于圆形,将四周的黑夜都照亮了几分。
“沈二,那个男人今天又来了。”
“怀表的主人查到了吗?”
“是一位华人,姓马,现在定居新加坡。以前是新加坡生物制药龙头企业的执行人,来新荣园找您的是他的孙子。而且那个男人说,无论等多久,都一定要等到您来。”
“稍后把他的个人资料发到我的邮箱。”
晚风将窗边的白纱吹起,沈温瓷到酒杯开了瓶红酒,万籁俱寂。
这时,响起手机提示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灯光昏黄,屏幕上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唇角勾了勾。
这世界上如果有什么是真实的,那一定是欲望本身。世人皆说禁欲,其实真正喜欢的是纵欲的那一刻而已。
落地窗反光,仰拍的视线纵向拉长,拿手机的人身段笔直,背影健硕,衣服服帖地贴在身上,把他的身形也勾勒出来。
黑白衬衫太常见,沈温瓷挑的暗玫瑰红,正好适合他那张似油画般浓重华丽的脸。
衣襟微敞,背部宽厚的肩胛骨以及精瘦的窄腰看的人血脉偾张。
他眼眸微抬,眼神饱含戏谑和绝色,眼里那种孤绝和不顾一切的样子,也让人着迷。
性张力,是个很玄的东西,不等同于性感,不是表面的擦边露肤度,各种鬼迷日眼的表情姿势,而是一种感觉:他就只是单纯的拍照,就让人感觉他很会做的样子,引人遐想。
像皮筋,张力越大,说明收和放的空问很大,禁欲和欲望之问的拉扯幅度更大。
他唇角处荡漾起笑意,看向镜头的眼神如同野兽看见猎物,极具侵略感。
沈温瓷露出满意的笑,正经人随便起来,不是人。
她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好想接吻。
她打开了语音,“不行,衬衣扣子松开,过来我房间打点腮红。”
等宋栾树过来的那几分钟,鬼使神差地,沈温瓷忽然想起有一天和时穗约早茶,她去接她,刚打开车门还没坐进来,就听见时穗头也不抬的问:“宋栾树也来了?”
“没有,他来做什么?”
“我还以为他来了,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像吗?我没注意。”
“你没注意到的东西多了去了。”时穗笑着说,“你有没有发现,你们俩越来越像,不是说长相,是行为。”
“怎么说?”
“比如说吃饭的习惯和说话的方式。闻钊说他以前不吃葱,现在被你带着也能吃了;他说话硬邦邦的,还喜欢冷脸,有次他都感觉你们的脸重叠了。”
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其实也可以翻译成是自己喜欢的人的总和。
一般只有自己认同过,真心喜欢过的人,哪怕分离,身上也会残留有对方的习惯。
比如拿笔的方式、说话的习惯、或者是吃三明治的时候会不吃边边等等。
宋栾树在没喜欢上她之前,给人的感觉是高不可攀的,跟冷面但还算亲和的沈温瓷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可是不同,也不妨碍后来就变得非常默契。
只要沈温瓷喝水,宋栾树也立刻就会拿起杯子,默契十足到连挑眉的小表情会同步一致,这绝对不止是因为熟悉。
而是把对方的行为在脑子里播放了千万遍以后才有的行为趋同。
所以讨厌的人待在起一百年也不会变得相似。
宋栾树和沈温瓷,就是超级超级喜欢对方。
“……哪学的?”
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脸靠的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闪动的睫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呼吸灼热。
语言己是多余的东西,唇瓣慢慢贴合在一起,他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
下颚线紧绷,性感的闷哼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齿间溢出。眸色暗涌,脖间动脉上那点跳跃的一粒痣艳得像朱砂闪着影影绰绰的光焰。
她的手不算凉,但他太热,触碰的那一刻仍让人颤栗,“你的脖子上的这颗痣会变红,你知道吗?”
宋栾树倏忽抓住她作乱的手,声音沉而嘶哑,不失威严地复问:“我问你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