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给她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于是又打了少龙的手机。但不知道为什么,依然没有接通。
宋栾树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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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温瓷坐电梯下去,电梯门即将关上时,突然听见有人脚步匆匆在电梯外喊。旋即,她按开电梯门,是神色慌乱的时穗。
时穗进来电梯,看着两手空空的沈温瓷,问:“你手机呢?”
“在少龙那里。”
“怪不得打不通,”时穗拍了拍胸脯,平复了下情绪,“估计下面太吵了,少龙找不到詹少。哎呀,重点不是这个!是宋栾树和闻钊来了,就在楼下。”
“……”
“我让詹少的二姐来接我们,放心她不会乱说的。”
楼下不比楼上安静,舞曲串烧炸天,各种电音如浪潮般袭来。
舞池边缘的吧台边安静了些许,几人坐着聊着天,詹小少爷闻风匆匆赶来,看见宋大少众星捧月般道存在,顿时心惊肉跳。这是吹的什么彼岸风,把这个阎王爷吹来了!
好在草包堆里有几个不草包的挑起了话题,谈起AI医疗项目,宋栾树兴致不高,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
沈温瓷出了电梯,詹二就在那等着了,所以她一出现,宋栾树就发现了她。
人声吵闹,灯彩流转,他懒散坐在沙发冲她招来招手。
她凝眉,不满地睨他。
走过去在他边上停下,没有坐下的意思。
他牵着她的手,一用力,人就跌坐下来。宋栾树轻笑,将她肩上的秀发拂开,“怎么了?”
她往后侧了侧,躲开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此刻他眸中毫无温色,不管多热闹的场合,他沉默垂眸时,都有种与喧闹无染的清寂感。
“我不能来?”
声音并不大,无形之中压迫的气势却让屋内气氛骤降。
第60章
虽说宋栾树出现在这儿是说给詹少捧场过生日,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为谁而来,甚至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过来,可见这宋大少对沈二的上心是放在名面上的。
而鉴于两人的江湖地位,这样的小情侣拌嘴却无人敢调侃,于是便看见这群人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
人多眼杂,沈温瓷也不想毁了别人的生日,撑起笑意和詹少打了声招呼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夜场。
秋夜的风带着穿透的凉意,穿透了薄衫,也穿透了心底的防线,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丝寒意与孤寂。
沈温瓷看见他的那一刻,心里的那股隐匿于深暗之处的不爽再也按捺不住。
他总是要查她的行踪,让她感觉自己是一只带着项圈流浪却没有自由的猫。而这种感觉夹杂在他们的感情里,爱昏头的时候就毫不起眼,甚至是爱的增稠剂,可偶尔清醒时又觉得深恶痛绝。
宋栾树的跟随稍迟疑了些许。
出来时,沈温瓷已经走在了前边,抱着手臂,疾步向前,没有回过头。
外头风大,吹乱了发丝,沈温瓷身上只有一件方领的白纱裙,形单影只,宋栾树见不得她这样。
快步流星地追了上去,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将她包裹住,从身后抱住了她。
“温温,你这样对吗?”
沈温瓷被迫停下,身体一僵,宋栾树也感觉到了,紧紧拥着她,那件剪裁合体的西装替她挡住了秋风。
“玩过就丢在一边?”他低下头,声音贴着她的耳根响起,带着些热气。
“放开,”沈温瓷耳边一热,挣扎了下,发现被锢得更紧了,声音都带着些气急败坏,“宋栾树,你有完没完?”
“这次又因为什么?”宋栾树顾不得她反抗,直接抓住她的肩转过来,声音略抬高:“你上午跟时穗去了趟港城,下午陪爷爷下了会儿棋,我找你约吃饭你推脱有事,结果晚上就去夜场玩了。我不该担心吗?”
“你每次不想让我管的时候都是因为有事瞒着我,所以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宋栾树不会哄人,明知道她不喜欢他查自己行踪还要一一细数出来,沈温瓷一听,气上心头,口不择言道:“你不是爱查吗?查得到我在哪,查不到我见什么人吗?”
她用力挣开他的手,可挣不开,只能冷眼瞪他。
“行,你要我去查是吧?”宋栾树一手抓住她,从西装口袋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把詹二给我叫下来。”
她猛地一抬头,眼睛睁圆,“你……”
“我?”宋栾树讥诮一声,“你说的,我想知道,我自己查。”
女朋友昨天还大度地不在意有人接自己的电话,今天就跑来夜场见了其他人。
而且还是爽了他的约出来玩的。
沈温瓷长这么大,什么时候来过夜场,今天又是为了谁破例?
宋栾树以为这些年来的相处,会让她对待恋爱的态度变得庄重些,他不期望她会和自己事事交心,甚至吵架时冷战不听解释都没关系,他只希望她能足够尊重他对她的这一场付出。
然而现在,沈温瓷拒不配合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
她秀气的下颚忽然被一只手用力捏住,他一个用力,强迫她抬了头。
四目相对,沈温瓷分明看清了他眼中的幽深,她知道,那是宋栾树薄怒的征兆。
宋栾树定定地盯住她的眼,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来夜场?”
“你不是能耐……”
“沈温瓷,”他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几乎有些狠,“我知道你出来就是不想破坏别人的生日,但是如果你不说,我不保证詹家今晚能太平。”
宋栾树对一个女人认真起来,就像火焱昆岗,算计和虚与委蛇是毫无用处的,因为他必定玉石俱焚。
沈温瓷没想到他会拿其他人当筹码,忽然睁大了眼,“你......”
“你想试试吗?”他唇角一翘,眼底漆黑乍看之下是凶光,只有靠得够近的沈温瓷才看得出那心血喷薄的情意,“温温,你是我见过最善变的女人。”
他在等她的解释。
可是这要怎么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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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港城喝完早茶回来,正值午后高峰期堵车,沈温瓷回到家时老爷子已经坐在了餐桌上。
爷爷照常问了句沈明霁的动向,李妈说,明霁今天要到下面视察,可能到晚上才会回来。
沈明霁三个月不着家都是常有的事,沈温瓷听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午休睡得有点久,沈温瓷犯懒没有去竹园,就在山越居地书房里处理了几分文件。
“阿瓷,”李妈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个果盘,“休息一下。”
窗外阳光透过轻纱变得柔和,此刻静静在她脸侧亮着,给那副本就好看的五官添上出尘光影。
“好。”沈温瓷没抬头,翻动页码时余光见李妈还在桌前站着,“李妈,还有什么事吗?”
“有,有的。”李妈抓住身前的围裙,张了张嘴,最后又咽下声去。
沈温瓷这才放下文件,扭头朝李妈看去,“你说,我听着呢。”
“就是,就是明霁那个秘书。那天,他秘书的确是来拿文件的,那时候刚好园艺那边要忙,我让她自己上去拿。不过,她走到楼梯口时又回头让我上去拿了,监控室那时也没有在检修,是我让他们删掉了。”
“你是说,那个包裹和高珍珠无关?”
李妈点头。
沈温瓷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霁和许嘉莹离婚那时,老爷子不放心,怕许嘉莹再对你动手脚,让我对明霁身边的女人多留个心眼。前段时间,我去明霁房间打扫的时候发现有女人留下的衣物,后来我发现我送去干洗的那件衣服穿在了他秘书身上,再加上他秘书好几次深夜来访,一来二去,我就把她当成了攀龙附凤的女人。”
李妈说完,还添了印证自己猜想的佐证,“你生日的时候,明霁秘书还特地送了礼,那礼物可不是她那份秘书工资承担得起的。”
沈温瓷听了有些错愕,随即想起一桩事,苦笑道:“那是因为我听哥哥说,她跟继父打官司,我帮她找了律师帮忙。她妈妈以前开餐饮的,后来官司打赢了,她给我的谢礼。”
“啊……”李妈皱眉,攥着围裙,有些不知所措,“哎呀,我这老糊涂真是好心办坏事了,我还跟老爷子说了。”
“所以爷爷回来,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李妈点头。“可不是,当年许嘉莹和林婉清弄出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来,老爷子连那劳什子的部下情谊都不顾了,直接打电话让沈明霁去离婚。”
“……”
沈温瓷闻言,表情止不住地有些震惊,微张的嘴就这样发不出声音。
沈明霁离婚,是因为自己?当年的事情,许嘉莹也有份!怪不得那时她准备出国的那段日子,沈明霁总是不在家。怪不得她出国那天,哥哥都没有来送她。
沈温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阿瓷!”
顿时,她在李妈的喊声中回过神来。
“阿瓷,那个秘书现在就在□□院,我怕出事啊。”李妈攥紧拳头,情急之下拍着自己的大腿,“昨晚你们回房后,明霁还跟老爷子吵了一架,我估摸着就是为了那秘书的事情。”
……
山越居□□,即便到了白露时节,庭中的花草仍然生机盎然,生命力旺盛的无尽夏开得一团和气。
长廊的风轻轻吹着,沈温瓷静静地站在廊下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老爷子见客,衣着得体,锦缎的中山装,挺括有型。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沧桑的皱纹,两眼却炯炯有神,不乏庄重之色。
时不时还能传来几声笑声。
沈温瓷没有过去,老爷子既然没有叫她出来见客,那说明这是两人的私人谈话。于情于理,沈温瓷都不该上前。
只是在这一团和气又愉快的氛围里,另一个人的表情镇定,虽然脸上挂着笑,却更像是失态后挽尊硬撑。
想起沈明霁,沈温瓷忍不住,微微蹙了眉。
哥哥没了老婆,她也有责任,这个再没了,估计更好不了。总结,这个家没了我,都得散。
想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老爷子的声音如洪钟,透着一股子指挥若定的威严之意,灌进了她的耳中。
他说:“女孩子年轻漂亮当然是好事,但依靠年轻漂亮来谋取利益就不好了,这意味着被人利用,是可悲的。山重水复疑无路,姑娘,你要朝前看。我们明霁,和姑娘不是一路人。”
老爷子这辈子听过数不胜数的好听话,所以说起话来,比起撕破脸那样浪费口舌,他说的话更像提点年轻人,内修,不困于当下。
沈温瓷默默收回了脚步。
这样的话,她在四年前也听过类似的。
那人说,宋栾树和她不是一路人。
那人说,宋栾树的妻子不需要显贵,不添乱便很好。
某个瞬间,沈温瓷感同身受,知道即便话说的再好听,对一个女生的伤害也已经达成。
她独自在长廊坐下,过了许久。
直到那双藏青的千层底布鞋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回过神,抬头望去,“爷爷。”
“都听见了?”
“嗯。”
“没规矩。”
“爷爷,你可能有些误会。”
“你也觉得是误会?”
老爷子的一句反问,让她觉出话中有话,不吭声,等着把话听完。
“你爸爸也快到退休年龄了,如今虽然还是一把手,实际上也差不多退居二线了。你哥哥性子沉,这些年虽然升得慢,但也顺风顺水。沈家在你手里那部分我不操心,你哥哥那边却不能有差池。”
大是大非面前,老爷子是听不了别人忤逆他,就算是沈温瓷也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哥哥有分寸的。”
沈老笑了笑,眼里闪着睿智的光,像是看穿了她的幼稚,“你知道当年我是怎么爱上你奶奶的吗?”
“……”
“第一次见面,你奶奶穿着条卡脖子的红裙,照我们以前的老话那就是火辣辣的性感女郎。我做轮船到楠城,还没下船就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她。后来,你奶奶跟我说,那叫挂脖红裙。”
回忆起往事,老爷子眼神似眺望远方,整个人沉浸在美好时光中,语气缓和下来,“你奶奶以前可潇洒了。拿过马术冠军,骑着自行车跨省旅游过,开过音乐会,还考过飞机驾驶证,她这个人就是天马行空,古灵精怪,什么都敢做,还什么都做得好。”
“所以爷爷是觉得奶奶优秀?”
老爷子定睛看她,“不不不,优秀地人多了去了,没什么新鲜的。”
“那是……”沈温瓷想了想,“循规蹈矩的人骨子里会欣赏离经叛道的人?”
老爷子摇摇头,“是不要低估一个人突然抽风的概率。”